第180頁
2023-09-24 18:02:20 作者: 陳燈
林萱微笑,心裡暗暗覺得陳友諒當真是做了所有穿越男都該做的事了,平了天下,當了皇帝,後宮無數,做了首富,拍賣行商號樣樣精通,果然是精彩的人生,一邊卻又有些期盼起拍賣行之行來。
曦娘正忙著練功,天氣又冷,他們便沒有帶上孩子,兩人帶著香櫞、香薷出來,馬車寬敞溫暖,兩匹烏黑的駿馬拉著,一路很快便到了目的地集寶閣。
集寶閣卻是一幢八角高樓,灰牆紅瓦,十分恢弘,已是有管事忙著出來迎了沈霆和林萱進去,裡頭還很寬廣,一切樑柱門窗都用紫檀雕刻,又都掛著厚厚的帷幔,遊廊上陳了各色定窯花盆,盆內都是臘梅、水仙等冬日花草,暖氣熏得清香撲鼻。中央有個極大的拍賣廳,大廳里暖洋洋的,卻是並無炭盆,想是在這樣寬大的廳里也埋了地龍。場中已是座無虛席,人聲鼎沸,豪紳富商無數,又多攜美前來,衣香鬢影。樓上則繞著拍賣場有一間間小包間,造得極其華麗,十分精巧,進了包間一看,四面的屏風格子,俱是紫榆雕嵌,五色玻璃,時新花樣的桌椅,俱是紫檀雕花,雲石鑲嵌,四壁掛了許多名人字畫,陳設著古董花瓶,一股豪闊之氣迎面撲來。
林萱與沈霆坐下包間裡,上了茶水、點心,便有管事的進來稟沈霆,說有其他商家的老闆看到了沈霆,要請一敘,沈霆抱歉地看往林萱,林萱笑道:「這不是還沒開始拍賣麼,你先去吧,我在這兒看看風景。」原來集寶閣臨著江水,從外窗往下往,只見往來商船,源源不盡,遠看水色天光,雪光雲影,上下一白,玲瓏剔透,氣象十分可觀。
沈霆便吩咐香櫞、香薷看好林萱,便自帶著小廝下去應酬去了。
卻說沈霆前幾年多在海外,如今回來,又是南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富家,認識的人哪個不來趨奉,又聽聞他新婚,自然是一番恭賀之聲。
場中卻有個女子,被沈霆吸引住了目光,你倒是誰,正是沈霆從前訂親過的李家大小姐李梅娘,李家原主要做布匹生意,南京城及附近城鎮都有開布鋪,原來在京城一帶也有數家,結果兵禍後那邊的生意大受打擊,一蹶不振。
李梅娘喪夫在家守孝滿了三年,因夫家清貧,娘家心疼,便接回娘家住幾日鬆快鬆快,今日卻是讓父親母親帶著出來看看拍賣,散散心,只是今日拍賣極大,包間早早售罄,李家這幾年生意大不如前,只得讓女眷帶了冪離坐在大廳里觀看。
李梅娘看著沈霆華裘錦衣,談笑自若,風采卓然的樣子,心下一陣酸一陣苦,身旁母親看到她注目於沈霆,已是輕輕推了推她,低聲道:「莫失了儀態。」
李梅娘收回目光,李夫人道:「為著你的事情,你父親已是失了沈家的襄助,如今生意困窘,你莫要再添枝節了。」
李梅娘一陣窘急,低聲道:「現在也不是來不及,他不是一直未婚麼,我夫喪也快滿三年了,若是父親去提一提……」
李夫人冷笑道:「沈家何等豪門,會娶個寡婦當主母?更別說前些日子我才聽說他已是在周莊辦了婚禮,據說那女子原就在京城與他成婚,只是當時戰亂沒有辦到婚禮,如今補辦的。」
李梅娘一陣失魂落魄,怎麼會成婚了?他不該是一直念著自己的麼?
李夫人看她瘦骨伶仃的樣子,心下又不覺心疼,便安慰道:「待你父親好好替你找另外一門親事,離了那家便好了。」
李梅娘垂下眼睫,心下冷笑,父親哪裡還管自己,這次要不是母親哭求,父親連自己這個親女都不認了,打算把自己扔在那蕭家不聞不問了,出嫁幾年,父親只是惱怒自己,連妝奩也只是草草辦的,讓婆家好一陣譏諷。自己不過是……她想起當年,她借進香之名,悄悄約見了沈霆,哭求請他退婚,自己早已有了意中人,山盟海誓,情投意合,非他不嫁,然而父母卻為著婚約,非要她嫁給沈霆,只為著沈家財勢能夠助李家更上一層樓。她豈是那些閨閣女子,守著父母之命誤了自己的?她私下約見沈霆,與他哭訴了一通後,記得當時沈霆不過是個翩翩少年,他先是訝異,然後沉默,最後才深揖後說:「李小姐情深意重,勇氣可嘉,沈某欽佩,自當成人之美,請小姐放心回去,過幾日令尊自然會提出退婚。」
她至今仍記得那日他臉上的神情,似是對自己的舉動極為感動,又有著惋惜,似乎是有些遺憾自己喜歡的不是他。之後果然就傳來沈家海上生意失敗,四處變賣、店鋪關門的消息,父親將信將疑,他又上門前來借貸,遭到拒絕後又流連花街酒巷,自毀名譽,父親果然忍不了,親上門退了親,她滿心感激沈霆情願自毀名譽來成全於她。
沒想到回來以後,父親極快地又給自己找了另外一個富商,即將下定,她哭得死去活來,商賈之流,自古均為下賤,哪裡及得上她的蕭郎,不過十歲便有考取了童生,遠近聞名的神童,多少錦繡文字在胸中,信手寫的文章,字字珠璣,南京城哪個名士不斂手推服?將來參加科考,必是能中,出官入仕,顯親揚名易如拾芥,父親眼界如此之小,只看到眼前那一點點微利,卻沒想到李家已是富了,如今只差個貴字,如何就是不肯讓自己嫁給蕭郎?自己跟他於寒微之時,將來他平步青雲之時,自己就是他的糟糠之妻,好一段佳話。
絕食了數日,不料父親直接將她的丫鬟僕婦全拉去好一陣打和審,自己貼身丫鬟吃不過打,居然將自己心慕蕭郎,私約沈霆的事情招了,父親雷霆震怒,狠狠地吼了自己,只說那進士翰林,也盡有潦倒一輩子的,自己當時只淚流滿面道便是吃糠咽菜,只要能跟著蕭郎,自己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