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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2:20 作者: 陳燈
因杭州府和唐棲鎮極近,到了傍晚,便到了沈宅。
進了房舍,見過了沈茂和沈霆,沈霆看她頭上已是插了自己送的花釵,心下暗暗高興,又有些遺憾。林萱方要帶著曦娘和福哥兒下去安置,卻看到一個花枝一般的小娘子帶著丫鬟走了上來,端了杯茶下跪奉茶道:「姐姐遠道而來,應是累了,且喝了妹妹這杯茶再下去歇息吧,房舍奴已經收拾得妥當,必定讓姐姐和小姐、少爺住的舒坦。」
林萱愣了下,卻是沒有敢受,立了起來,茫然看向陳翊,道:「這位小娘子是?」
陳翊面上有些尷尬,一路上他們有說有笑,他實不知如何開口,原打算安頓好了再緩緩說與她聽的,孰料清娘如此性急,直接便到了花廳來。
沈霆看她茫然,心中已是知道自己這個堂弟竟然未告知她,心中無奈,一旁沈茂已是開口道:「這是瀚哥兒的舊識,前些日子在宴席上遇到,道是曾在逃難路上有恩於瀚哥兒,我便做主替她脫了籍,為瀚哥兒收了房,如今她與主母奉茶,也是應有之義,侄媳婦只管放心受了吧。」
林萱面上已是變了色,面如寒霜道:「這卻不敢了,怎麼夫君沒說麼,我也不過是個妾罷了,如何敢僭越受了你的禮呢?我不過是和你一樣的罷了。」
沈茂和沈霆都變了色,下邊蘇清心頭一陣喜,卻是按捺住笑,只看向陳翊,陳翊尷尬道:「我正妻已歿於兵禍,萱娘千里迢迢撫養子女,理應扶正,這一聲姐姐是受得的,這一杯茶也是受得的。」
林萱卻冷冷道:「不敢,夫君的正妻,乃是父母禮聘,告之宗廟,明媒正娶的,妾不敢僭越。」
沈茂看她神情嚴肅,情知自己這事做得有些不妥,便緩和道:「如今瀚哥兒長輩已都不在,我便做了主他日開了宗祠告了祖宗,將你扶正便是了。」
林萱卻走了幾步轉身道:「夫君城破當日,棄了懷著身孕的妾等人自逃命而去,夫妻、父子之義早已斷絕,前些日子重會,我不過是念著舊時情分暫且收留罷了,如今官人既然已經重回沈家,有了落腳之地,也有了添香解語之人,律法有言:夫不義,則妻可自請下堂義絕,妾可自求去。如今妾與夫君恩斷義絕,自當求去。」
說罷從頭上抽出那支萱草花釵,面上掠過一絲諷刺的笑容,自己之前還心存幻想,對那虛幻的溫存,用力一折,那支精美的花釵已被折成兩截!
林萱看著面有愧色的陳翊,道:「曦娘我帶走了,福哥兒是我所親生,在你棄了我們之後,你與他們便再無恩義,你只當我們已在亂軍中死了吧!我絕不可能將孩子交給你這樣的人的。」
說罷,將那兩截花釵往地上一擲,地上鋪著厚軟的大紅地衣,一絲聲音都沒有,林萱便抱起曦娘走了出去,曦娘一直沒有說話,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陳翊,眼中泛起了淚花,卻將頭埋入了林萱的肩膀,沒有再看陳翊。
陳翊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蘇清看無人理她,只得自己站了起來,問陳翊道:「官人,如何是好?」
沈茂和沈霆面面相覷,沈茂道:「說的什麼孩子話,那孩子是我沈家的血脈,如何能帶走?想是氣糊塗了,瀚哥兒還是好好勸說一番。」
沈霆只得道:「她應是回唐棲,且先讓她冷靜冷靜,車上都是婦孺,我帶人騎馬出去護送她們,待她息怒後,二弟你明日且再回去緩緩勸回她吧,你們夫妻一路至此,不是容易,還是不要隨意放棄的好。」
陳翊木然的點了點頭。
沈霆月下一路騎馬追了一會兒,終於追上了林萱的馬車,他在車邊道:「弟妹,弟妹請聽我一言。」
車馬緩了下來,停了下來,林萱隔著車簾道:「沒什麼好說的了,你也看到了,我不過是個妾罷了,和那個女子並沒有什麼不同。」
沈霆懇切道:「你與二弟,一路艱難,不是容易到此,共過患難,有過情好時光,如何如今輕言放棄,反而讓鳩占鵲巢?二弟正妻已逝,你便是當之無愧的主母,二弟年少不知事,你徐徐教導便是了,那女子不過是煙花女子,打發她不費吹灰之力,何必為之而傷了你和二弟的感情?」
車裡靜默了一會兒,月下只聽到那女子清澈的聲線道:「打發她不費吹灰之力,為何大哥卻不先打發了她,再讓夫君來接我?」
沈霆啞然。
林萱卻是繼續道:「不過是因為大哥也知道,打發了這一個,總會還有下一個,這樣的女子還會有許多,只要夫君身上還有可以讓女子覬覦的地方,這些女子就不會斷絕,絲蘿願托喬木,那些女子有什麼錯?不過是看那喬木怎麼想罷了,他自幼身居高位,早已習慣女子趨奉於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而妾,也確然非他所愛,不過是礙於父母之命,血緣之牽絆罷了,如今恩義已絕,我們正合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沈霆默然,林萱卻是喝了車夫繼續走,月下那車馬轔轔,沈霆一路護送她們到了唐棲鎮,看著她們平安進了屋子,方才怏怏地回了杭州。
第82章 喬木可托
沈霆回到沈宅,陳翊趕緊迎了上來道:「如何了?」
沈霆看他應是一夜未睡,嘆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看弟妹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你與她夫妻多年,如何不知?為何卻要傷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