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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2:20 作者: 陳燈
    他欣喜若狂,暗自欣喜這條河並不寬,一邊將昭平帝跌跌撞撞地拉上了岸,眼前已是昏花一片。仍是勉強將昭平帝翻了過來,放在膝蓋上,擠壓他的胃部,讓他嗆進去的水給擠壓出來。他摸了摸身上的暗袋,沒有丟,所幸自己因為一貫謹慎,暗袋都是用的皮囊,想是裡頭的火摺子沒有濕,他心中暗定,喘了口氣,看了下周圍,只見黑漆漆的,依稀是野山坡,雨點仍在不斷落下,昭平帝身軀冰冷,他不由地擔心的摸了摸他的胸口,看還有一絲暖氣,便強撐著半拖半抱,將昭平帝一路拖著想找個地方避雨。

    天幸居然讓他找到了個石崖縫隙裡頭,因上頭山崖突起,地勢又高,沒有雨水倒灌之憂,他將昭平帝抱了進去,自己已是癱坐了下來,十分想直接閉上眼睛,卻又冷又濕,他摟了摟身邊,正是入冬,倒有些枯草,他躊躇了一會兒,又擔心點火要引來追兵,不點火,他們兩人已經被冰冷的河水泡了半日,若不趕緊點火暖起,只怕到天明,也要一命嗚呼了。

    他躊躇半晌,狠了狠心,且顧當下,便摸出火摺子點燃了枯草,又一路撿著周圍的木材放旁邊烤著,略幹了些便扔進去點燃,濕材煙極大,他只被嗆得咳嗽,卻也趕緊將自己的衣服和昭平帝的衣服都脫了下來,架在旁邊烤著,又使勁搓著昭平帝手腳的肌膚,使之發熱,一番勞動,又在火旁,果然見昭平帝漸漸暖了起來,自己略放了下心,又摩擦自己發皺的皮膚。

    天快亮的時候,疲倦交加的方天喜雖然精神高度緊張,仍然是打了個盹兒,待醒過來時,發現火已經快滅了,他摸了摸衣服,只是半干,又去看了看昭平帝的臉色,卻是發現臉色有些紅,一摸,熱得燙手,嚇了一跳,心知糟糕。趕緊找了汗巾,沾了水替他敷上額頭,心急如焚。

    天漸漸亮了,雨也住了,並沒有追兵前來,方天喜看著因為高燒而嘴唇乾裂的昭平帝,很是著急,宮裡從前有宮女掉下水裡,也是雖然救了起來,仍然高燒不退,很快就沒了。

    他穿上半乾的衣服,走出石縫,卻看到野岸荒崖,絕無人跡,沿著江走了一段,江煙沙島,一望無際,仍無人家,他心憂昭平帝,不覺痛切於心,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卻忽然看到旁邊深林中忽然走下來一個僧人,身著緇衣,拄著杖,方面大耳,面色黝黑,見他慟哭,便問他:「檀越如何在此荒郊野外痛哭?」

    方天喜看到有人,心中大喜,施禮道:「我和我家少爺不慎落水,勉強救了上來,卻是發起了高燒,我走了一段路沒有見到人家,心中著急,因此痛哭。」

    那和尚聽了宣了聲佛號道:「貧僧大顛,略通醫術,本要赴戰場隨軍醫治傷病,出家人以慈悲方便為本,如今遇到你們不可不救,你少爺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方天喜便帶著他去了昭平帝所在的石縫,大顛給他把了把脈,皺了皺眉道:「應是著了風寒,貧僧包里倒是有些藥丸,且先調點水讓他服下,說罷從自己包袱裡頭摸出木缽、水囊和藥丸,調了後讓方天喜給他灌下。又道:「如今天寒地凍的,只怕在這裡呆著病情會加重,我昨日從山的另一邊過來,深林里有座無人的小舍,想是獵戶打獵小憩的小屋,如今冬日無人居住,不如先將尊主挪到那裡,也方便調治。」

    方天喜心中大喜,便將昭平帝背了起來,隨著大顛一路前行,約莫里許,果然看到茅屋一所。進去後,將昭平帝放在炕上,大顛點燃了火,從包袱裡頭拿了些米和乾糧,煮了些粥湯,讓方天喜吃了,方天喜只是吃了些,卻又急著替昭平帝灌了些米湯,大顛見他如此,暗自欽佩是個忠僕,便也留了下來,替昭平帝扎了幾針後,便出去替他們砍些柴火燒炕。

    到了中午,昭平帝果然燒退了下來,悠悠醒了過來,方天喜撲上去忍不住掉了眼淚,昭平帝只覺得全身無力,聽方天喜說了前因後果,也知道自己恐怕是中了計入了陷阱,只怕太后殯天都是假的只引得他轉頭回去,而大軍開撥,匆忙回駕,自己必不能帶太多人馬,正中了陷阱。只是這陷阱布下的人是誰?如此兵力,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魏國公?是他來說太后薨逝的,蘇將軍?若是自己駕崩,唯一子嗣便是下一任皇帝,蘇家極有可能放手一搏。他心情煩亂,疲累之極,也知道此時也急不得,只能養好身體再說。

    大顛照顧了他們兩日,看昭平帝雖然體弱,卻已無大礙,只能好好調養,便留下了些藥丸以及米糧,告訴他們病好後往哪裡走便有人家,自趕去戰場了。

    昭平帝纏綿病榻,大顛留下的米糧又有限,附近人家稀少,天寒地凍,山中又無獵物,方天喜只得將米糧都儘量餵了昭平帝,自己只喝些米湯,寡湯淡米,毫無油水,昭平帝也知條件如此,挑剔不得,只都勉強喝了下去。

    卻是身體恢復得極慢,好不容易看昭平帝稍微好了些,方天喜便走遠了些,到了山下的一個小山村里,用身上的碎銀子買了些米糧、雞蛋和一些衣物,又買了只母雞打算燉湯給昭平帝吃,小山村由於地方僻遠,卻是完全不知朝中消息,方天喜打聽了一番,甚至有人還以為目前在位的皇帝仍是德壽帝。方天喜無法,只得原路返回了獵戶小屋,煮雞湯給昭平帝吃,又將無法打聽消息告知了昭平帝。

    昭平帝只是訕笑了下:「老百姓哪裡管你是哪個君主,只要賦稅少,無戰亂,能有口飯吃便好了。」言罷自己也愣怔了一會兒,想起自己在位短短几年,勤政不息,卻是為國為民無甚建樹,也不知將來史書上有何功過,又想起自己遇刺落水,不知有人來搜尋與否,若是布下陷阱的人先來搜尋到屍體,那可著實不妙,然而如今自己動彈不得,又無法通傳消息,這幾日在床上閒著亂想,卻是朝中重臣一個個都懷疑了過去,竟無一是自己完全可以信任交託的心腹,曾經倚重的鄭國公也已經殉國,心想之下只覺得萬念俱灰,心中愁腸百結,鬱結於內,病更是好得慢,不料才將將調養了半月,眼看病情略有起色時,方天喜卻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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