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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2:20 作者: 陳燈
徐若璠正在房內一一點算自己的嫁妝,身邊李嬤嬤心疼的說:「小姐,這裡如此簡陋,如何住得,您自幼有點喘疾,入了秋便咳嗽,不若奴婢遣人回南京國公府去說說,讓夫人遣人來接您回去。」
徐若璠正色道:「公公剛過世,我與夫君、婆婆一同守孝乃是正理,如何能回娘家。」
李嬤嬤道:「國公府原來在京城陪嫁的小宅子也有一二間,若是不回南京,守孝也可以住進那裡,這房子多年失修,四處漏風,現在天氣還暖看著還好,到冬日,京城風沙大,下了雪可如何是好!那常氏仗著出身國丈,全不把小姐看在眼裡,從前一心折辱,連二爺也是,冷落小姐多時,呂氏,到底不是正經婆婆,如今一守父孝就是三年,小姐啊你無子無寵,日子如何熬得……還有分家,猶如打發叫花子一樣,高祖早就有命,分家諸子均分,這分家明明分得不公,何不讓老爺夫人出面,讓京兆尹來斷一斷。」
徐若璠面上帶了嚴厲,道:「嬤嬤快別這麼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自幼父親就教我,不可仗著太后的勢為非作歹,如今分家,相公既然什麼都沒說,則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作為婦人,自夫唱婦隨,如何能擅自做主?婆婆是夫君的生身母親,我自當恭敬孝順,夫君、婆婆都要在此守孝,我便遵從,嬤嬤若是受不得這樣的清寒日子,我便讓人和阿娘說,讓你回國公府伺候如何?」
一言方落,李嬤嬤已是色變下跪道:「是奴婢多言了,請小姐責罰。」
徐若璠嘆了口氣,扶了她起來道:「我自幼就是嬤嬤奶大的,如何不知道是嬤嬤疼我,只是若是真疼我,就該勸我順從夫君,共同進退,遵從夫婦之義,如何能只享富貴,不共患難。夫君人之龍鳳,必有一飛沖天之日,我應當高興的是能有此機會與他同守父孝,同度清貧,更何況還未到食糟糠之地步,不過是吃住簡單些,我倒覺得十分清淨,能與夫君同守清苦,我甘之如飴,嬤嬤以後須得如敬我一樣的尊夫君為主,再不可口出此不敬之言。」
李嬤嬤恭聲應了。
門外已是盡數聽到的朱允炆,卻是悄悄的走了,心中不是不感動,也不是不知道她處境艱難,他可以敬她,卻是不能愛她,他心中已是滿滿的裝了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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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宴請,林萱本不想參加,但住在坤寧宮,住在皇后眼皮底下,要說身體不舒服實在扯不出謊來,只有勉為其難地參加。
中秋宴擺在御花園裡,朱檐下掛上了精巧的花燈和彩絹,增添了節日氣氛,御花園裡已是擺下數桌宴席,首席帝後一左一右坐在太后身旁,貴妃、德妃等都坐在首座,旁一桌卻是上次見過的安平王妃以及幾個不認識的有些年紀的妃子,林萱估計是老太妃、太妃們了。其餘妃嬪按品級落座,悄悄聊天賞月。圓月已經升高,月白風清,有教坊樂班在絳雪軒奏曲子,月色下聽到曲聲悠揚,眾人賞月聽曲,清風徐來,倒是頗為愜意。
皇帝那桌自是談笑風生,蘇德妃說了不少笑話,只逗得太后不斷發笑,劉貴妃心不在焉,也時不時應景笑一笑,皇后則大多數時間都在剝蟹黃,不是給太后、皇上準備,就是忙著給身邊的初陽公主餵一些,初陽公主卻是一直鬧著要自己掰蟹腳,抹了滿手的黃。為取團圓的好兆頭,快滿周歲的皇長子由乳母抱著也出席了中秋宴會,白白胖胖看上去頗為沉手,倒是憨態可掬,手裡拿了片菊花糕,太后時不時逗弄他一番。
看到可愛的公主和皇子,林萱已經隆起的肚子被不少宮妃羨妒不已,林萱坐著吃了點新鮮的葡萄,因有孕,一點螃蟹都沒敢碰,聽了幾句酸話也坐著不理不動只是微笑,倒讓其他妃嬪無趣。
一旁陰暗的角落裡,安寧王妃正低聲地與闍老太妃聊天。安寧王妃道:「這樣說九月太后壽誕,永平王便可以借拜壽之機來看看您了。」
闍老太妃笑道:「可不是,上次托您的福帶進來的信裡頭已是說了,王妃已經有孕。」
安寧王妃笑道:「那您可放心了,之前不是還擔憂永平王爺久不娶妻。」
闍老太妃笑著說:「可不是……自從高祖駕崩後,就沒見過梓兒幾面,先帝駕崩後,就再也沒見過了,也不知長得如何了,王妃什麼樣子我也沒見過,我老想著,也許不會這輩子閉了眼都看不到梓兒成家生子了,如今到底能看到一眼,我死也甘心了。」說到最後,已是哽咽起來。
安寧王妃勸解道:「今日中秋團圓之夜,可要開開心心的,保重好身體過幾日就能見到永平王爺和王妃了,再說……」她望了首席一眼,道:「一會兒讓她看了又不舒服,少不得又讓你難過一陣子。」
闍老太妃抹淚道:「我們母子倆是他們的眼中釘已經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次了,便是我們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也討不著好,如今只望皇帝能讓我們母子平平安安的過了下半輩子,若是什麼時候去了疑心,放我去永安府跟著梓兒住,那真是死也甘心了。」
安寧王妃面容慘澹,只給老太妃斟了杯茶道:「喝茶吧,今上都說是仁慈寬厚,與先帝和……那位,性子是大不相同的,您還是有後福的,莫擔憂了。」
闍老太妃喝了口茶道:「莫說是母子了,您和她還是一個娘胎裡頭出來的呢,嫡親的姐妹,最後也生分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