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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2:20 作者: 陳燈
林萱懇切地望向他:「如有方法,還請指出,再難我都會想辦法。」
江太醫躊躇再三,還是低聲悄悄道:「下官在少年時曾遍訪名醫學藝,曾遇到過個奇僧,能剖開人肚子治療內傷後又縫補癒合,我曾親眼目睹他給難產婦女剖腹助產,只實是驚世駭俗,並不敢公之於眾,又極少成功,曾失敗後病人死去,被鄉民圍毆,好不容易逃脫,因此他極少出手,他曾教過我一些法子,因曾有師徒之緣,他最近來京郊落腳曾與我聯絡,只是我也不知有幾分把握……只是香附姑娘在宮裡也多半是垂死的,不若孤注一擲,送出宮外……或有一線生機……」
林萱一聽,畢竟曾見識過剖腹手術的,對此倒不排斥,但也深知古代抗感染、消炎極差,多半成功率極其低,加之香附如今已是情勢危重,耗著也是等死,便點頭道:「只是如何將香附運出宮外……」
江太醫低聲道:「我可以開一副藥,服後彷如死去,實仍有一絲呼吸,司禮監我有熟人,可重金收買收屍的太監,只說家人想念,求得屍體,高價賄之,可悄悄運出宮城,然後我安排人在宮外接應,儘速送走。」
林萱點頭,又快步出去,隔了一會兒拿了一疊銀票進來,塞在江太醫脈箱裡道:「您先用著,別省錢,務使出宮之事萬無一失。」
江太醫也不推拒,只點頭道:「事關重大,一旦泄露,牽連甚廣,還請不要讓外人知曉,只做她去世處理。」
林萱點頭,又約定了第二日來複診時便安排藥,通消息,便匆匆離開去安排不提。
第二日,江太醫又來,扶脈過後,悄悄對林萱點了點頭,將一小瓶子藥水悄悄遞給了她,裡頭還有一張紙條。
林萱也悄悄將一疊摺疊得四四方方的紙遞給了他,這是她熬了一夜反覆思量前世防術後感染的所有措施,如剖腹時,所有器械均需一一放沸水煮過,大夫的衣服,病患的床褥被套均同樣需沸水煮過,而且術後也要每天更換,髒了立刻更換,剖腹時的房屋必須多次洗刷保證清潔,並用熱水燙洗地板和牆,以及剖腹後應服用何種藥物預防發熱,手術期間如何控制傷口使之創面最小,從哪裡下刀,縫合傷口用羊腸線,甚至是手術刀的形狀,都畫了一幅圖,事無巨細,凡是林萱能想到的,均一一列在上頭,希望那奇僧能採納。
林萱嘆了一口氣,只覺得困難重重,江太醫走後,她打開紙張,看到上頭寫著:「晚三更」。
白天林萱便支使豆蔻服侍香附,自己又暗暗寫了封信,連著幾張銀票用油紙細細包了,縫入一香袋,又恐被收屍的太監搜羅走,密密縫到了衣領處,到了晚間二更,便催促已是兩日不曾合眼的豆蔻去歇息,在她茶水裡頭放了安神的藥汁哄她喝了,只留著個小宮女服侍,自己又悄悄給香附服下了那藥汁,給她換上自己縫好的衣裳,果不多時,香附便幾無脈象呼吸,面青唇白,如死去一般。
她也不聲張,悄悄兒地出去通知一小太監去報喪,三更到,果然來了幾個太監,林萱暗暗拈了一個沉甸甸的金銀錁香袋遞給了為首的太監,輕輕說:「主僕一場,還望走得體面些,煩勞各位公公能將屍首穩妥體面兒的發送給家屬。」說罷想起平日香附的穩妥體貼,這一走不知是死是活,只怕再無相見之日,眼圈便紅了。
為首那太監謙卑地行了禮道:「娘娘心善,奴婢等自當遵從。」說畢便利落的叫後頭的小太監抬了架子來,倒是穩妥的將香附抬上架子,覆上白布,一行人便腳步輕悄如幽靈一般的離開了。
次日天明,醒來的豆蔻得知香附已是香消玉殞,大哭了一場,林萱百般勸解,仍是懨懨不解,倒引得林萱傷懷前世,自己哭了幾場,這身體本就多有不足,這幾日七情內傷,驚嚇過度,又飲食失節,疲憊不堪,竟真的發出了個大症候,頭暈目眩,面色蒼白,嚇得豆蔻不敢再引小姐傷心,收了淚水又去請江太醫來診治。
江太醫扶脈過程,對著林萱點了點頭,做了個已送走的口型,林萱倒是安心了一半,卻又擔心那和尚治不好,重又懸心。江太醫搖了搖頭道:「情志損傷,傷及臟腑,耗損精氣,令神魂不安,娘娘還需安心靜養,我開幾服藥方,娘娘不可再憂心下去,否則便要折了福壽了。」
林萱服了藥,昏昏沉沉,想起自己還欠著《女則》百遍,這幾日也無昭平帝一絲慰問,苦笑一通,原以為能平平安安做個金絲雀,誰料到不過是貴人手裡的玩物,喜歡了就玩一玩,不喜歡了便忘卻腦後,和前世又有什麼不同。
鍾粹宮內,昭平帝正和剛剛因產下皇長子有功而晉升的德妃一起逗弄粉嫩的皇長子,因德妃受驚產子時昭平帝不在身邊,因此心懷愧疚,倒是每日下朝後都來看望下產後體虛的德妃以及皇長子,說笑一番用了晚膳後才走。一時之間,漱芳宮也是炙手可熱的宮室,各方趨奉,倒都忘了前陣子正受寵的林昭儀了。
昭平帝看了一眼白嫩可愛的皇長子,雖是早產了十來日,卻毫不顯瘦弱,心中也實是喜愛,著實逗弄了一番,訓勉了乳娘等需精心伺候,才走。
德妃恭送走昭平帝,滿面春風地凝視著皇長子出神。
一旁紅袖如何不知自己娘娘心情愉悅,少不得奉承道:「皇上真是體貼娘娘,因娘娘體虛,一再囑咐莫送了,六宮粉黛,哪一個有娘娘這樣大的福氣,生下皇長子,又得皇上如此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