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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55:30 作者: 祈幽
陳炳啪地跪下,膝蓋著地,發出沉重的響聲。
「將軍。」
能夠讓他心悅誠服地喊一聲將軍的,只有眼前的人。
方奎看著陳炳,周遭的一切迅速倒退,歲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六年前,那個落雨的黃昏。
馬車裡,安靜了一會會兒,方年年覺得太壓抑了,不舒服地挪動著屁股。
「屁股上長釘子啊,扭來扭去,坐不住。」
方年年蹭到娘親身邊,「娘啊,我們說說話唄,不說話腦子裡容易亂想。」
「我什麼都不想。」
方年年,「……我想。」
塔娜:「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能夠安靜點?」
「好像不能。」方年年靠在娘親的身上,母女兩個相互依偎,互相有個依靠。
塔娜的心裏面也懸著,沒有嘴巴上說的這麼斬釘截鐵。
「娘,現在旁邊也沒有什麼人,不用擔心隔牆有耳的,你跟我說說當年唄。」
「有什麼好說的。」
「就說你們當年怎麼逃出來的。」
「有什麼好說的,險象環生。」
「你這不是說了嘛。」
塔娜失笑,「行行行,我說好了。當年七王之亂,北軍一路南下,多處平復戰亂,最後才來到京城,但有人提前一步進入了京城,關上了城門,以京城中百姓生命為要挾,負隅頑抗。」
「誰?」方年年這些從未聽過,忙問。
塔娜看了一眼女兒,說:「晉王。」
「嘶,他不是在江南與北軍周旋嗎?」現在是考驗歷史知識的時候了,方年年記憶力不錯,還算是記得住。
「你從哪裡知道的?」
「呃……」方年年心虛,總不好說是吃奶的年紀聽爹娘床頭夜話聽到的。「不重要不重要,你繼續說嘛。」
他們沒有女兒說過,大牛就是個悶葫蘆,更不會說,塔娜猜測是沈宥豫告訴女兒的,沒想到那小子這些都和女兒說。
塔娜想明白了後說:「中間過程就不多說了,三言兩語說不清楚。進入京城前的最後一天,我記得那天天陰沉沉的,壓在頭頂,壓得人喘不過氣,到了黃昏時分,下起了傾盆大雨,雨打在臉上睜不開眼睛。」
方年年安靜地聽著。
說著過去的塔娜眯起了眼睛,仿佛回到了那天,「你爹負責最後的攻城,城內已經有人接應,會打開城門,但晉王組織了僅剩的兵力最後瘋狂反擊,雨幕中流箭很多,拼殺的刀劍都不知道來源於何方,一切就憑著本能。當今心思很深,你爹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人,也弄不懂他的心思,只是覺得他看著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微妙,你爹知道,一旦秦王登上九五,身邊功高震主的人能善終的很少了。」
事實也是如此。
北軍的高級將領存世的已經不多,他們大多在當今登基後的一到五年內卸甲,不少人鬱鬱而終,與方奎功勞差不多的鎮國公死的不明不白,有說是年紀大了感染疫病而死,有說冬日裡失足落水……誰知道呢。
「還有因為我,秦王對你爹的猜忌和不滿隱在心中。所以,我們決定假死離開。最後攻城的混亂,是我們最佳的機會,那天老天爺也在幫忙,大雨是最好的隱蔽方式。你爹和大牛找來了一具和他身形差不多的屍體,大牛對屍體進行了整改,在最後關頭換上了你爹。你爹藏進了護城河的蘆葦盪子裡,為了避免露餡,藏了三天,身上的傷口都泡白了,還好有李一一直陪著,不然你就見不到你爹了。」
方年年心有戚戚地點頭。
「我那兒,聽到你爹的死訊就自刎。」
方年年驚呼了一聲,連忙用手捂住嘴,難怪娘親脖子上有一道不長但細細的傷痕,她一直猜測是怎麼來的,沒想到是自刎來的。
「娘,你膽子真大。」
塔娜摸著脖子上的傷疤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不狠點,怎麼瞞得住別人。 」
她頓了頓說,「有大牛在,我不會死的,我那時候還懷著你呢,死了就是一屍兩命,我可捨不得,你爹更加捨不得。你爹的意思是讓我以後偷偷消失,但那根本就瞞不過那人的眼睛,我索性做絕。大牛處理了收尾,就在墳前自盡,用的假死藥,是錢正彥收屍的。」
方年年咋舌不已,「我感覺你省略了許多精彩的地方。」
「你娘又不是講故事的。」
「爹!」
方奎坐了進來,「京城外還有兩道關卡,出去不易,我們就在京城中多玩兩天。」
他看向驚訝的女兒,「晚上去看燈。」
「不會是故意為了哄我開心,才不出城的吧?」方年年遲疑。
「我是這麼不顧全大局的嗎?」方奎反問。
方年年搖頭,爹娘做事果敢,肯定不會做出這種事兒的。
「就不住原先的客店了。」塔娜提議。
「嗯,我們去陳炳家。」方奎補充,「他家中只有老母,兒子在棋山書院讀書,女兒比年年小兩歲。」
「我記得他妻子是農家女,挺樸實一個人。」
陳炳草根出生,沒有太厚的家底,到了年齡就在母親的安排下娶妻,妻子雖然出身農家、沒讀什麼書,但塔娜記得是個很樸質、溫婉的人,做紅豆糯米年糕的手藝很好。
「生小兒子的時候沒了,一起沒了。」方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