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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43:47 作者: 戰戈/戰戈
    陳洋委屈的開口:「都怪我,不是我開了個頭,你們也不會被連累。」

    說著哭了起來。

    李彬彬急了:「不是你啊,怪我才對好不好,行了行了,哭有個屁用啊。」

    我頭一次聽乖乖的木頭說了一個不雅的字,真難得。

    我奮筆疾書到第四遍的時候,嬴江山捧著一堆撕的碎碎的列印紙來造訪廁所,他垂眼掃了一通,沒說話,遁了。半小時後,他又來了。

    「四遍,字跡潦糙。」他伸出手。

    那一刻,我看到了光。我突然對橋橋天天念叨的那種感情有了更深一點的理解。人,果然是容易被感動的。

    尤其是在患難的情況下,雪中送炭能把人感動的想哭。

    江山也是個人物,他能在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的情況下給我抄筆記,牛!不服老不行了!

    凌晨兩點左右,和紙的廝殺終於停當了,我轉動著疼痛難忍的脖子,看著一群不斷點頭的戰友們,心裡疼的慌。

    要是不在這裡,哪個不是天地間瀟灑的一隻?

    天天聽人說當兵苦,當兵累,縱然做好了足夠的準備,但誰能知道是怎樣一種苦和累呢。

    戰友戰友,親如兄弟,革命把我們連接在一起……

    不知怎的,腦中突然迴蕩起這首歌的調調。制度化的生活久了,果然一不小心就會哼著與自身息息相關的旋律。

    我弄醒其他幾個,說,誰還差多少,寫完的快給幫幫忙,咱別拉持久戰。

    回到睡覺這個問題,我剛才想表達什麼來著。

    噢對了,小伙子們頭挨枕頭超過三秒還沒睡著那一定是不可能的。

    說到夜晚,我懷念的是在台灣當交換生那半年,有橋橋在電話那端傳來一個柔柔的「晚安」的日暮。

    當時在讀的大學坐落在台灣南部的高雄,一個秋冬,一個讓我到現在回想起來都無限追憶的過往。

    台妹偏愛穿著短袖加外套,下穿短褲露著大長腿踢踏著一個人字拖在路上晃蕩。我和陸生朋友們去逛夜市時,在一個隨便瞅瞅都是風景的情況下,真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他們定義為僅僅是欣賞美的方向,還是心裡念著善哉善哉我看不見我看不見這樣更好一些。

    在那所私立學院讀書時,我們住的都是超豪華雙人間。每晚躺在軟軟的床上,抱著手機跟橋橋視頻,開著落地窗,感受暖風拂面,我總會恍然覺悟,人生可真美好。

    橋橋說,男神,你是不是被台灣的萌妹迷住啦,人家那說話嬌滴滴的,我怕你還沒去幾天就被拐跑了。

    我否認。「開什麼玩笑,我這么正經一人,我心裡只有一個橋橋。」

    「吶,可是我昨晚做夢,你拉著一個妹子海闊天空去了哎。」

    「乖寶貝,我就算拉著一個漢子也不能拉著妹子去看海啊。」

    武澤楷那個神人突然大聲插話,聲音還娘里娘氣:「戰戰,來,張嘴。啊----」

    橋橋在那頭咆哮:「肖戰!你給我解釋清楚!」

    ……

    那時候,日子多好。那時候的我怎麼會想到某年某月,我會在一個出不去的營區里,捶胸頓足。

    那時候每晚玩著手機睡著,翌日想醒的時候再醒,和現在的苦日子一對比,簡直是放肆。

    仔細追思,難道我這是,不適應嗎?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的,我不該有這麼多情緒。甫一聽到誰誰誰是大學生士兵時,有的班長臉上總會帶上一些色彩。就像我來部隊前,也總聽一些扛著兩個槓的幹部提起九零後,就說一句簡直是毀掉的一代或者掛上一副老夫看透了不想細談的表情。

    人們總是喜歡給自己認為對的貼上標籤。大到一個時事熱點,小到一個微不足道的人。

    可我卻做不了什麼。

    他們說大學生士兵高智低能什麼的,笨啊,脆弱啊,甚至開玩笑說那學歷都是買來的,我聽著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們更喜歡四捨五入能被列入零零後的小伙子,因為那個群體好管教,好聽話,一令一動,不會節外生枝。

    大學生士兵,卻不是。

    算了,不想了,頂著這麼個稱呼,我至少不能讓我的「不適應」太過明顯。

    橋橋不知道我的一天是怎麼樣過的。

    小心翼翼,緊張兮兮,一天內不犯錯就是過得好。當然不犯錯,不可能。

    我們每周可以寫一封家書。我記得第一次寫信的時候,多一半的大男孩都哭濕了信紙。在俱樂部的小馬紮上坐著,聽著斷斷續續的抽噎,還真挺不好受的。

    我轉著筆,決定只把好玩好笑的事情講給橋橋。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點了。

    記得有次練習報數,我班一個人發高燒在屋裡躺著,便是七個人訓練。班長讓我們一列變兩列,一會兒練練一二報數,一會兒喊喊整齊報數。

    在隊列里,第一列報數完後,最後一列的最後一個人要喊一聲滿伍,或者缺幾名,這樣帶隊的領導就能迅速知道人數情況。

    那日,站在第二列排尾的二貨陳洋不知道咋想的,在第一列四個人喊完「四」之後,吼了一聲:「三缺一!」

    ……

    嗯,沒聽錯,他說三缺一。

    班長當時就愣了,他顯然沒料到陳洋如此中二,還敢在隊列里這麼玩。但隨後所有人都笑了,笑著笑著,有人就哭了。都是笑哭的,笑得肚子疼了都。

    其實也很不錯啊,部隊有時候就這麼單純,人都會變得簡單,沒有精力去想太多事兒,挺好。

    我把上邊的故事寫給了橋橋,但願她讀著讀著,也會勾起嘴角。希望她一直認為我過的很輕鬆,很好。

    說到三缺一這茬,我又記起了站軍姿的第四天還是第五天來著,屋外突然一聲哨響,有人吼著:每個班出一個人,連部領撲克。

    什麼?撲克牌?

    在屋裡蹲著背條令條例的我們突然活躍起來。

    「都會鬥地主吧?」

    「會會會,我手氣老好了!」

    「還挺人性化啊,這下咱們能放鬆一下!」

    然而事實證明,這個就是套路。

    第二天我們站軍姿,前一天到手的撲克牌就發揮了作用。兩腿挺直,膝蓋夾一張撲克牌。拇指貼於食指第二指節,中指貼於褲fèng,手上要使上勁哦,手上夾五張……

    排長笑著看我們,說,所有人都加加油哦,一個人掉一張牌,全排加五分鐘。

    再也沒有比這更狠的了。

    我挺直身板,渾身上下使著勁兒,心中求著佛祖,千萬別讓哪個傢伙掉了鏈子。

    可能這也是教我們,什麼是戰友。

    戰友就是上了戰場,你會放心他在你的身後為你擋子彈的人,你會百分百信任的那個人。有人說,戰友戰友,上了戰場就是過命的交情。

    橋橋喜歡一個叫桔子樹的作者寫的一個軍事故事,書名叫《麒麟》。我去她的小書屋看到最顯眼的位置擺著那一套封面精美的個人志時,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和這個故事有關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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