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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PARTⅠ

2023-08-22 15:44:18 作者: 單飛雪
  房間郁藍,屋外車聲馳過,聽見風吹路樹,葉片沙沙地顫抖。是這樣的尋常午後,徐瀞遠站在房裡,在程少華面前暗自緊張。望著他一雙暗黑眼瞳,他目光炯亮,彷佛以這目光,就能穿透她。

  忽然,她抽口氣,他張臂摟住她的腰,將她鎖在身前。她能感覺到自己腹部柔軟,貼著他剛硬的身體……

  他熾熱強壯,她一陣虛軟。該拒絕他嗎?這太親密了……但身體彷佛有自己的主張,她的體膚很亢奮,像歡迎他擁抱。

  她混亂,她遲疑,是否寂寞太久,被現實凍傷,所以拒絕不了他的碰觸?她失去主張,表情鎮定,心卻慌著。想推開他,但為什麼還不動手?她看見他眼中慾望,感到危險,卻又違背意志,一陣興奮。

  她是可以逃的,現在就逃。

  徐瀞遠才想別開臉,他卻低頭,吮住她的唇。深入唇瓣的吻,親昵地密封她思想。他的手,探入袍內,撫過她肩頭。浴袍順著他手勢,落在地上,軟在足邊,像個不忠的奴僕,放棄護主。

  於是她赤.躶.躶地,暴露在他面前。

  程少華凝視她,彷佛她是獵物。目光在她身上瀏覽,令她忐忑,遂將雙手護在胸前。

  他看她雙頰緋紅,讚嘆她有漂亮的鎖骨,肩線纖細,骨架勻稱,皮膚柔潤,沐浴後的她,身體像飽藏水分,晶瑩光澤,彷佛覆著一層蜜,而他貪婪地想吻遍她身體每一寸,像渴望嘗蜜,飢餓的蜂。這念頭使他喉嚨緊縮,慾望沸騰,他在她耳邊說話。

  「現在……忘記時間?」他大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胸側,摩挲過她的腰,她在他的愛撫中震顫著,聽見他沙啞的嗓音又說:「你不是說……很想忘了自己?」

  他吮她小巧的耳廓,她沒辦法站穩,耳朵像著火,體內藏著寂靜海洋,瞬間激烈翻湧。麻木的身體,突然好敏感。他每一碰觸都令她難招架。

  「把自己交給我……」他說。

  她墜落。

  苦撐已久,繃到快斷裂的堅強意志,被他擊潰。把自己忘記,把這個討厭的自己拋棄,這是她求之不得的。長久地恨自己,但他說,把自己交給我……她被動等著,像默許他,要任他處置。

  他將她抱起,走向床,把她扔在床上。

  放肆的拋擲,震掉她的理智。

  徐瀞遠閉上眼,不看他。她想放棄自己,逞強太久,放手吧……隨便他了,可是真放手,她隱隱感覺怕。她無法預知後果,這是瘋狂冒險。她聽見他走動……

  程少華開啟音響,歌音響起。音響流泄光影,隨著旋律高低起伏閃動著。

  徐瀞遠聽見音樂,眼睛潮濕——很久沒聽歌,但這旋律她熟悉,曾是她摯愛的歌曲,是貝里尼歌劇「諾瑪」暗暗應許她墮落……如斯悽美歌音,顫慄她的心。

  在歌聲中,她聽見衣物脫卸,知道他同她一般赤[luǒ]了。

  即使閉著眼,也能感到巨大暗影籠罩她,床鋪因他的重量軟陷下去,他來了——

  她想像自己將被他的慾望掩埋,一如她一直殷切期盼,要埋葬自己,離棄這世界。她果然被沉沉壓制住,他伏在她身上,環抱她,有力臂膀,如鐵沉重的身軀,他身體很熱,她像被堅硬繩索縛緊,被他強勢錮住。

  接下來將會怎樣?

  徐瀞遠緊張著,腦中有微弱的聲音說,怕什麼?反正你也沒什麼好失去。

  你……反正早決心丟棄自己的未來……

  程少華望著置身在他懷裡的女人。

  她緊閉眼睛,眉頭揪緊,小手也握拳,全身僵硬緊繃。

  他慵懶地笑了,她怕嗎?她太緊張了,她其實很膽小呢。這虛張聲勢的女人,緊張起來卻很可愛。

  「徐瀞遠……放輕鬆……」他伏在她耳邊安撫她,同時吻她耳珠,低啞的嗓音,震著她耳膜。「不要怕……你隨時可以喊停。」

  她沒喊停,接下來發生的事,教她根本沒餘力喊停。以為早麻木死去的肉身,在他愛撫中,如花開綻。她聽見自己難耐興奮的[shēn

  ..

  yín],她感受被愛撫親吻的刺激,她的感官似乎都被他一一撬開,她只是不停在他的碰觸中興奮顫抖——

  那雨,是什麼時候開始下來的?

  她聽見雨聲,聽見他沉重的呼息。

  他們親昵緩慢地做愛,彷佛有許多時間可以浪費。

  他們無間密合著、震顫著,一起被強烈的快感淹沒。

  晚上九點,潘若帝被困在廚房,一直打掃清理。他六點一返家,就被程少華狠狠教訓——

  「你竟然忘了叫樓上的阿北不要用廁所?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肯定發生相當慘烈的事,教潘若帝甘心關在這裡受處分。

  嗯……自知理虧,潘若帝只好乖乖擔起收拾廚房的工作。他跪在地上,將施工的灰塵碎渣,全抹乾淨,又乖乖地刷亮地板。

  他忙得滿頭大汗,還一邊心虛地朝在後院洗衣服的程少華問話。

  「房東很生氣嗎?」

  「全身被髒水潑到,你覺得呢?」程少華取出洗乾淨的衣物,扔進烘衣機,按下開關,烘衣機運轉,他看著,心情真好,吹口哨,哼著歌,還嚼曼陀珠。

  可憐的潘若帝,他苦情地喊:「我把垃圾都裝好了,等一下你拿去丟就行了。」

  「ok!我會把你打包一起丟。」

  「幹嘛這樣,我又不是故意忘記,我真倒霉,我累死了啦,垃圾讓你丟啦。」

  「我很忙。」

  「你最好是很忙,整個廚房都我在清好嗎?」

  這時,郭莞鈺送妹妹郭馥麗回來。

  兩姐妹走進屋內,郭馥麗衝進廚房,看天花板水管接妥,地板很乾淨,空氣飄著檸檬香。

  她滿意,她會笑了。「都搞定了?太棒了。」又看見靠牆放一堆水電工具。

  「這怎麼沒帶走?」

  「不知道。」潘若帝可憐兮兮。「你啊,就出一張嘴,我整理到現在快累死了,你看看那一大袋垃圾,都是我一個人清的。」

  「欸?那不是房東該弄的嗎?她沒弄好再走嗎?哼!你幹嘛用?你就是太好講話。」

  「你還說,都是你,是你要我上樓叫阿北不要用馬桶,以後這種傳話的事不要交代我。」

  「這麼簡單的事說一下會死啊。」

  「會,會死人。」

  「為什麼?」

  「因為他忘了。」程少華拎著水桶進來,裡面擱著剛烘好的衣服。

  「你忘了?」小郭瞪潘若帝。「你沒去講?然後呢?有怎樣嗎?」

  「有。」潘若帝說:「有怎樣的是房東,聽說修水管時被尿淋了一身……所以這些善後的工作全丟著——她被氣跑了,唉,我命苦啊。」

  「房東被尿潑了嗎?啊哈哈哈哈哈。」小郭大笑,「超有梗的,這可以寫在劇本里。」

  「你還笑?幸災樂禍,沒幫忙還這樣。」

  郭莞鈺靠在廚房門邊,看他們逗嘴。「你啊,別笑了,還不快謝謝若帝?你就會欺負好人。」

  「是他記性差,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我不跟你吵,我佛慈悲,普渡眾生啦。」

  程少華放下水桶,拉開冰箱,倒了一杯冰水。

  郭莞鈺見大家都在,遂提議:「為了慶祝廚房修好了,走,我請大家吃燒肉。若帝,你忙到現在也餓了吧?」

  「ya!吃燒肉!」郭馥麗大叫。

  「ya!還是莞鈺姐有良心,不像他們倆,一個只會動嘴,一個只會凶我。」郭莞鈺問程少華:「你覺得吃哪間燒肉好?我來訂位。」

  程少華揮揮手,握著冰水,拎起水桶。「你們去,我有事。」

  他穿過郭莞鈺身邊,走向房間。同時,大家聽到房門喇叭鎖,「喀」地被鎖上。

  霎時小郭跟若帝臉色驟變。

  這上鎖的聲音,意味著——

  小郭驚呼:「他房裡有人?」

  「是誰?」潘若帝喊:「他又交女朋友了?」

  郭莞鈺臉一沉,但很快恢復鎮定。「他不去吃,我們去。」

  潘若帝忽奔向鞋櫃,拉開,果然看見一雙陌生的白色帆船鞋。

  「真有人在?!」

  「這很稀奇嗎?」小郭冷哼。「不管是哪個女人,這次應該也撐不了多久。」

  「是房東啊。」

  潘若帝說。

  眾人倒抽口氣。

  潘若帝喊:「我認得這鞋,房東就是穿這鞋來修廚房的……她……她在少華房間裡?她在那裡幹嘛?」

  「他上了房東?」小郭驚呼。「他……他之前還教訓我,罵我找的房子房東是花痴,結果他……shit!我不吃燒肉,我要坐在這兒,看著姦夫[yín]婦走出來,哼。」

  郭馥麗坐下,點菸抽。

  「我也不吃了。」潘若帝坐下,拿遙控器打開電視,氣呼呼。「原來跟房東好上了,逼我替房東收廚房,弄這兒弄那兒的。我因為房東被尿潑了內疚得要死,結果他們根本沒事,有空炒飯,沒空清廚房,過分。就算我人好也不能這樣糟蹋我吧?沒良心。」他氣呼呼。「我看他們怎麼出來見我,哼。」

  「姐,我們都不出去吃了,你先回去,我跟潘若帝要教訓程少華。」

  郭莞鈺死也不走!

  她才真的是大受打擊咧,她想見識見識那是怎樣一位了不起的好房東,修廚房修到程少華床上去?狐狸精,花痴,蕩女,賤人!

  郭莞鈺力持鎮定,保持好修養。她微笑問大家:「不如我叫披薩,我們吃披薩?」

  「好。」

  眾人贊成。

  咱們一起等那兩個色慾薰心的傢伙出來!

  房內,一片靜悄悄。

  房外,客廳那兒同仇敵愾,那些大驚小怪的話語,都傳到房裡,傳進了程少華耳朵里。

  他尷尬羞愧,慌亂困窘,不知所措很焦慮?

  no!他不care——

  他側躺在床,左手托著下顎,懶洋洋笑著,欣賞趴睡在床,酣眠中的女人。

  徐瀞遠的睡姿很妙,雙手交錯在側臉下方。她面向他,黑髮柔軟地散在頰畔,半截柔肩,躶在被外。

  程少華沒開燈,窗外流進來的是巷弄里的路燈光影,她在那暈黃幽微的光影間,沉靜酣睡。她睡得極沉,不論他走動,開關門,房外聲音吵雜,她都聽不見。

  他想,他是把她累壞了。

  他微笑,看著這教他驚異的女子。

  過去,在他認知中,女人啊,床鋪上,要嘛熱情過頭,要嘛扭捏矜持,或惺惺作態。少有女人像徐瀞遠,貌似冰冷,拒人千里外,而歡愛時,她表現自然真誠,當她敞開自己,便毫無保留地與他契合。她跟他一般地狂野浪蕩,他們的性愛,柔蜜如糖,甜膩深邃;或剌激如烈酒,野烈醉人。他們在床上很合,他甚至有相見恨晚的感動。

  他喜歡她的身體,柔美、纖弱,但蘊藏熾熱的yu/望。

  程少華這麼靜靜打量她,想像她醒來時,見到他的第一眼,會是怎樣表情?在他們的身體,有了那樣深刻纏綿的連結,肌膚相親後,冷冰冰的徐瀞遠會以什麼表情迎接他?

  他確定自己令她度過了非常愉快的午後,他很清楚自己讓她非常滿足,他深切記得,當他徹底深入她的內在時,她性感的驚呼,熱切的悸動,她是如何狂喜地鎖緊他身體……

  然後她在多次高cháo後,失去意識,立即墮入夢裡,瞧,她睡得多香甜?他把她餵得很飽呢。

  正當程少華在那兒沾沾自喜地想像瀞遠醒後對他的讚美時,徐瀞遠幽幽睜開眼。

  「晚安。」程少華微笑。

  徐瀞遠眼色恍惚,似在確認現況。

  然後她坐起,摟著被,躶著肩,神情迷惘。

  她柔弱地裹在他睡慣的棉被裡,性感得像只貓。程少華眼色暗下,又有咬她的衝動了——不過,且慢,她立刻記得了爪子,恢復本性,眼色銳利起來,表情很嚴肅。

  「幹嘛不叫我?我睡多久了?」

  嘿,他想像了半天,結果她第一句話是這個?

  真掃興啊。他遞出冰水。「渴了吧?」

  她狂飲,幹了,然後舔了舔唇。

  唉,他真沒用,喉嚨一縮,忍住又想侵犯她的渴望。

  他又奉上摺好的衣褲。「你的——」他都洗好烘乾,香噴噴地送還主人手上。終於,等到她的讚嘆。

  「都洗乾淨了?」她表情緩下來,口氣好多了。「想不到你會幫女人洗衣服。」

  「不然呢,你以為醒來會看到床邊留

  著字條,委婉地勸你快離開,計程車已在樓下等,以後碰面假裝不認識,沒事不要打電話關心我,因為這是onenightstand?」

  徐瀞遠笑了。

  這比較符合她想像中的程少華。

  她說:「放心,不用你勸我就要離開了,計程車不用幫我叫,我自己有開小貨車。以後碰面可以假裝不認識,但房租一樣要繳,一毛都不少,我不會打電話關心你,onenightstand我了,衣服謝啦——」

  她睡飽飽,身體被愛夠了,精神大好。

  她跳下床,迅速套上衣服,套進牛仔褲,還俏皮地在地上跳了跳,拉緊了,那只是一條平價的牛仔褲。他看著,卻覺得她穿出綺麗風情。緊身牛仔褲將她的好身材展露無疑,徐瀞遠握住門把就要走——

  「喂!」他喊住她。

  她回身,望著仍躺在床上,姿態慵懶的傢伙。

  「一起出去。」他躍下床鋪,走向她,攬住她的腰,轉動門把出去,同時在她耳畔丟下一句。「這不是[one]夜情。你餓了吧?」他對她眨眨眼。「我們去吃飯。」徐瀞遠還沒同意呢,就被他摟出去,出現在客廳眾人目光中。

  她感覺自己被一干怒騰騰的視線包圍,並且有即將被公審的感覺。

  電視機播放的是狗血鄉土劇,情節正演到壞人撂小弟們揍女主角,還惡狠狠地撂下一句:「呴依系(給她死)!」

  乒桌球乓唉唉呀呀地,電視機發出女主角慘號。

  徐瀞遠看見長椅上,潘若帝,郭馥麗,還有一位美女,一排貓咪。他們全看著她。茶几上,堆滿披薩炸雞可樂。

  程少華跟徐瀞遠一現身,郭馥麗坐直身子冷哼。「終於出來了!」

  情況論異,偏偏程少華還做了個多餘的動作。將攬在她腰上的手,移到她左手,他握住她的手,有一種宣示主權或者是挑釁眾人的意味。

  郭馥麗按熄香菸。「程少華,你解釋一下。是誰嫌前房東騒擾,還說什麼最討厭被房東糾纏,結果呢?你現在握著誰的手?」

  小郭罵著,但不忘明理地跟徐瀞遠說:「抱歉,我現在不是針對你。」又瞪住程少華,她怒斥:「你說說看啊?你行為太矛盾了吧?你解釋解釋!」

  「不如你解釋一下,你上次跟a君交往,同時又劈腿b君,等a君發現,不要你了,你又拋棄b君求著要和a君求合。等你成功跟a君複合,結果b君傷心過度住院你又去病房陪,如此猶豫不決到最後兩個男人都唾棄你,你倒是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這麼矛盾。」

  「你,至少我沒害大家搬家。」

  「要我提醒你曾經是誰菸蒂沒熄好差點燒掉房子害大家被房東轟出去?那時我有怪你嗎?」

  哼,這傢伙記憶力這麼好是吃什麼造成的?腎二湯嗎?

  小郭首先發難,但立刻陣亡。

  徐瀞遠甩開程少華的手。「我先去廚房收工具。」

  「我幫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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