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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31:22 作者: 溜溜豬
    大夏朝打著仁厚的旗號,許多本該發配嶺南或者邊疆的犯人,被降為官奴,說得好聽是皇帝寬仁,事實上的官奴,個個都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這些人沒有希望,生子為奴,生女亦為奴,一輩子吃不飽穿不暖,許多人過不了幾年這樣的生活便被生生磨死了。

    而且這些被降為奴籍之人,將來註定著會七零八散,自己、母親、父親、兩個不中用的哥哥,從此以後天各一方,到底落入哪裡,此刻誰都不知道。

    柳氏看見獄卒不懷好意的眼神,把君湄拉進懷裡捂著,一邊抑制自己的心情,一邊跟君湄像交代後事一樣絮絮叨叨:「阿湄,現在也沒辦法去怪你兩個沒用的哥哥,娘估摸著許家是被人盯上了,如今這個樣子也是沒辦法,你要懂得現在的處境,明白以後會過什麼樣的生活了嗎?」

    君湄不懂為什么娘的眼神充滿了絕望,柳氏雖處在深閨,也好歹是世家大族的女兒,見過官奴,更知道什麼是官奴,身為官奴的那種絕望,她是深有體會的。

    柳家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女奴。

    那兩個官奴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突然一天家裡捲入一場貪腐案,於是一家充做官奴。做了官奴,便連做人的資本都失去了,大夏天的打著赤腳站在地里抓知了,晚上去池塘里趕青蛙,只因這些活計是下人都不願意干,也嫌累的活。

    這倒也罷了,最後有一個女奴被底下的人欺負了,懷了孕,當然女奴別說被主人家欺負,便是被底下的奴才欺負都是常事,主人不會因為一個官奴的可憐而去懲罰正常的家奴。可那個女奴死活不願意生下來,不願意孩子成為跟自己一樣失去人生自由的奴隸,最後喝了一碗墮胎藥,這碗墮胎藥不僅要了孩子的命,也要了娘的命。

    當時柳氏還小,只記得大人捂住了她的臉,不讓她看裡面的情形,但她從縫隙中見到了當時那副慘樣,鮮血從那女奴的身體裡面流出,流了一地,最後人也死了。

    聽說那女奴臨時之前一直在笑,笑得陰森可怖,誰見了都害怕,還說死了好,死了解脫,這輩子終於過完了……

    說完這些,柳氏顫顫顛顛的從懷中拿出三個紙包,塞進君湄手裡,交代她:「自你爹被抓走,娘就做了最壞的準備了,這包白色的是防止懷孕的,若是你被人欺負了——」說到這裡,捂住嘴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這情景想都不敢想,她的女兒這般如花似玉的模樣,要想不被人欺負估計都難,可如今除了交代好這些事情,一點辦法也沒有。

    柳氏強打起精神來:「若是你被人欺負了,記得吃一點,指甲蓋大的就夠了,這藥不打緊,不會太傷身子,若是有人對你好,你便找個對你好的一起過日子,也多個人保護你,明白了嗎?」

    君湄見母親哭的那般絕望,心中再悲痛也只能強忍住,點了點頭。

    柳氏繼續說道:「萬一真的很不幸,有了孩子,吃黃色的那包藥,一包藥下去,六個月內的孩子,都可以處理得乾乾淨淨。」這種腌臢的東西,本來是太太們用來處理丈夫在外的風流情債的,若不是到了絕境,怎會把這種東西給到自己的女兒。

    最後看了看那個紅色的藥包,又看了看女兒,眼神中充滿不舍,她的君湄,她的乖女,本該順順噹噹嫁給趙王,嫁給一個愛她的男人的,可如今前途未卜,這是母親能送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第五章

    柳氏長嘆一聲:「這是一包死藥,若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只消一點點,便可以毫無痛苦的離開這世間,君湄,娘如今什麼都不能給你,只能給你最後這三樣禮物。可你要記得,你還年輕,才十五歲,任何時候都要學會保護自己,記得人生未到絕境時,自有一番轉圜處,你是娘的心肝,娘的寶貝,娘與你爹爹再不好,想到你,心裡是充滿了甜蜜和幸福的,可如今要你吃這麼多苦,娘真的不忍心看。我的寶貝兒,你需藏著你的好,別讓別人瞧出來,你這樣藏著掖著都不安全,還別說……」

    柳氏的聲音一點一點的小了起來,君湄這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哭著去搖她,可眼見著柳氏的眼皮子一點一點的合上,一點點的失去最後的力氣。

    「娘啊——」君湄一聲嚎,牢房裡面安靜了下來。

    安國公臉色大變,叫著愛妻的閨名:「安如,安如!」

    于氏見柳氏再也沒動靜,此刻唯一的競爭對手沒了,大笑幾聲:「哈哈,你占著這位子,一直占到死都不給人空出來,此刻安心啦,哈哈哈哈哈。」于氏此刻悽苦,見柳氏寧死也不願意受辱,可自己卻沒有她這般心氣,心中悽苦。

    終是這樣的一生,于氏慘笑幾聲。

    吱嘎一聲悶響,牢門被打開,進來的是一個刀疤臉的牢頭,這種妻離子散的悲哀,在他眼裡算不了什麼,這些權貴,世世代代享受勳爵,世世代代富貴,終是有報應的一天。

    牢頭冷笑:「許國公,夫人都走了,讓她安心上路吧。」

    京城只有這麼一個國公爺,所以許多人也叫安國公為「許國公」,想想多諷刺的一個畫面,許家世代襲爵了一百多年,代代都是大夏朝的權臣,竟然在決定安安分分過日子的時候,被忌憚了幾代的皇帝給做掉。

    許在穎對牢頭的催促熟視無睹,抱著妻子的身子輕輕的搖晃,那樣子好像在哄著一個熟睡的嬰兒,似乎不敢相信妻子已經離世的事實,突然一聲嗑,一口痰卡在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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