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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26:44 作者: 木一了
周荻抬眼看著關澤,見他滿眼溫柔,啟唇道:「雖然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對自己說的,但真的想通這件事情,也是在遇到你之後。」
「這是……什麼意思?」
關澤稍微歪了歪頭,似乎是有些苦惱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關澤才想清楚,但他沒有回答,而是突然開始說另一件事情。
關澤說:「第一次我給你做小龍蝦的時候,我說,我小的時候,我媽媽也像是你一樣給我剝龍蝦,還記得嗎?」
周荻點頭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件事情,我都記得。」
關澤抬手摸了下周荻的頭頂,接著說:「當時你問我,我媽媽把蝦仁餵到我的嘴邊之後,給我說了什麼。」
「嗯,是的,說了什麼?」周荻滿臉嚴肅。
關澤目光沉浸,回答道:「她說,『你這個強姦犯的兒子,你為什麼要活著?你根本不配這麼高興,你快去死。』」
周荻臉色巨變,瞬間又是憤怒又是驚詫,他焦躁地似乎是要立刻站起來,卻被關澤按住了手,關澤沒有用什麼力氣,輕飄飄的,但卻讓周荻完全不能動彈,直到周荻稍微壓制住了自己衝動的情緒,關澤才收回自己的手,接著說:「從前我也覺得可恥,不想讓你知道,但今天,我想把一切都告訴你。」
第60章
「我的媽媽長得很美, 尤其是在生我之前, 據我家鄉的遠房親戚說,見過她的都沒辦法忘記她的模樣。其實如果她生在稍微好一點的家庭,可能也不至於落得那樣的下場。
「我媽媽家裡很窮,外公外婆身體都很不好, 勞動力有限。我媽媽還是老大, 很早就輟學在工廠打工, 還要照顧三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她給我說過, 那時候的她沒有一點怨言,一直很努力,也很積極, 還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是個和她一起打工的工友,沒什麼錢, 也長得不算英俊,但人很老實,我媽媽很喜歡他。因為想著他,所以覺得日子也沒那麼苦了, 而是充滿了希望。
「後來,我媽媽帶她的心上人回家了, 沒想到遭到了我外公外婆的激烈反對, 他們看不上那個人,因為他的經濟條件沒辦法達到他們的要求。具體的情況我媽媽沒有詳細說,但應該是鬧得不太愉快, 外公外婆逼著我媽媽和那個人分手了。還給我媽媽介紹了另一個人,也就是我的父親。
「我的爺爺是開砂石廠的,在臨近京城的城鄉結合部那一帶,算是經濟條件非常好的。我父親見過我媽媽以後,就開始對她死纏爛打,但是她一直不喜歡他,也堅決不同意嫁給她。
「我媽媽一直以為,她不同意,這門婚事就不可能成功。但她沒有想到的是,我外公外婆,早就算好了價錢準備把她給賣了。半夜裡將她綁著送到了我父親家去,換了一套四居室的房子。
「我媽媽沒有放棄過反抗,從來沒有一天真正順從過我的父親,我父親被惹火的時候,就會對她動手,發展到後來,幾乎是每天都會打她。大概半年之後,就有了我。
「就在她知道自己懷孕後的第二天,她拿了一把刀,想刺穿自己的肚子,但被我父親發現了,她沒能成功。後來我爸爸就把她給綁在床上,雇了三個保姆,24小時輪番盯著她。
「後來她就開始不哭不鬧了,也不再反抗了,會乖乖地吃飯,乖乖地去做產檢。所有人都以為她有了孩子之後終於想通了,有了當母親的責任感,可沒有人知道,她只是萬念俱灰,如同行屍走肉一樣活著。
「再後來我就生了下來,剛出生的時候我很虛弱,只能待在保溫箱裡。她說,那時候她一直想,要是我死了就好了,她就解脫了。可當她去監護室看我的時候,覺得我和她長得太像了,就像是在這個世界上有了另一個縮小版的她。
「另一個她比真正的她還要脆弱,卻又固執堅強地想活著,她很難過,又忍不住心軟。於是……想我死,又不想讓我死,這樣的想法貫穿了她後來的人生,一直到她去世,她都是這樣矛盾著。
「一個月後,我和我媽媽都出院了。出院之後的第三天晚上,我父親在外面喝了酒,回家時想我和媽媽同房,但是她不同意,於是我父親又動手打她,如果不是保姆攔著,她大概會被打死。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半夜起來,用一把刀乾淨利落地割了我父親的喉嚨,我父親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來,瞪著眼睛就咽了氣。然後,她冷靜地割掉了她的生殖器,放進馬桶里沖走。做完這一切,她就抱著熟睡的我去警局自首。
「這個案子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幾乎是霸占了半個月的報紙頭條。京城有個反家暴的公益組織知道以後,就主動為我媽媽提供法律援助,在他們的努力下,這起由長期家暴引起的故意殺人案,判決量刑很低,只有三年六個月。
「這件事情剛剛出來,我爺爺就被氣得中風了,判決下來之後他就咽了氣,於是我父親的親人就只剩下了一個小妹,她算是我的姑姑,她恨我,也不想見我,但給我留了一套一居室的房子和一筆錢。
「至於我外公外婆一家,在判決下來之後,就賣了房子搬走了,我不知道他們搬去了哪裡。不過在我媽媽服刑期間,我外婆還留在我姑姑給的那套房子裡照顧我,我媽媽出獄的當天晚上,我外婆連夜離開。到她和我外公去世,我都沒有見過他們一家人。
「四歲開始,我就和我媽媽在一起生活。我媽媽很討厭我姑姑留下的那套房子,就把那房子空在那裡,帶著我四處租房子住,我們經常搬家,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住超過半年。
「我希望她能找到那種很安靜的地方住,因為那樣的話,她的情緒會穩定很多,大多數時間都是昏昏沉沉,安安靜靜地自己和自己相處,不知道渴,也不知道餓,於是那時候開始,我就學著自己弄吃的,最開始很簡單,後來慢慢學會了做很多很複雜的食物。
「大多數都是做給我媽媽吃的,因為她很虛弱,好像隨時都會死,可我做好了東西,也不敢叫她吃,因為把發呆的她吵醒的話,她立刻就會情緒失控,然後就會打我。
「她會說我是強姦犯的兒子,會讓我去死。她不許我哭,哭的話,她會打得更厲害。但她更不許我高興,不許我喜歡任何東西,一旦發現我喜歡什麼,不管是食物,還是別的東西,她都會當著我的面毀掉,然後又會打我。
「不知道多少次,我都以為她要成功的殺死我了,但到最後關頭,她又會突然清醒,抱著我哭,對我說對不起,她以後再也不打我了。可她的諾言沒有一次實現過,她永遠都恨著我,下一次還是會打我。
「這樣過了幾年,在我七歲的時候,當年那個反家暴公益組織的人找到了我的母親,鄧醫生就在那個組織里,還免費為我母親提供了心理治療和精神治療。他的治療倒是很有效果,我母親的症狀好了很多,清醒的時候是大多數,打我的頻率變得很低。在鄧醫生的建議下,我媽媽把我送去念書,得知我喜歡數學,也專門給我報了個數學培訓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