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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26:44 作者: 木一了
那刺耳的尖叫聲竄入關澤的耳朵里,關澤額角的冷汗也滴了下來,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頹然跌坐在地。
他知道,這個男人活過來了。
而後,關澤終於無法支撐起脆弱的神經,輕飄飄地倒在了地上。
在徹底暈過去之前,關澤看到那個像是陽光一樣明朗的少年,滿臉驚惶地抱住了他。
*
那些可怕的回憶,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關澤的夢裡了。但久違的夢魘和往常一樣鮮活,以至於身在夢中的關澤,根本無法分辨他在做夢。
他縮在房間的角落裡,抱著自己瘦弱的身體發抖,他看上去很小,像是只有7歲左右,但其實他今年已經快要到11歲了,因為長期吃青菜造成的嚴重營養不良,影響他的正常發育。但即使是這副落拓可憐的樣子,也依稀能看出他五官的精緻,可以預見,他長大以後,那模樣必定會讓許多小姑娘臉紅。
只是這一刻,他還想不到長大的事情,他只知道眼下真的很餓,很想站起來去廚房找一點可以果腹的食物,但他只是想想而已,他根本不敢邁開一步,也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
因為有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就坐在他前面不到一米的地板上。長發遮住了那個女人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隻黑漆漆的眼睛,可那眼神也是茫然的,根本什麼都沒有看。
關澤知道,這樣子的她絕對是陷入了過去,這個時候千萬不可以將她驚醒,否則……
就在此時,並不隔音的出租屋傳來了隔壁人家的歡聲笑語,按一聲突然將發呆的女人驚醒,她的眼珠子轉了轉,眼神慢慢有了聚焦。
關澤一張小臉頓時變得煞白,他慌亂地想躲,但這間屋子小得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躲,女人清醒的瞬間就發現了關澤,而後迅速向關澤撲過來。
「是你!」
女人尖利的聲音就像是指甲刮在玻璃上一樣,關澤咬著牙想避開,卻還是被女人抓住了頭髮。
「是你!是你!」女人狠狠地撕扯關澤的頭髮,吼道,「是你毀了我!你為什麼不去死,你這個強姦犯留下的雜種!你這個個下賤的小畜生!你這個讓人噁心的蒼蠅!你怎麼不和那個強姦犯一起去死啊!你去死啊!你去死啊!」
關澤稚嫩的臉上已經爬滿了眼淚,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他知道這個時候哭鬧的話,會遭到更加可怕的對待,他真的很想忍著的,但今天……真的太疼了,太疼了……
關澤無法忍耐,終於從嘴裡泄出了一絲呻吟,他細弱地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是我的錯,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媽媽!」
而後,關澤突然感到抓著自己頭髮的力道放鬆了,那個尖利的女聲變成了一個少年清潤的嗓音:「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關澤睜眼,看到的是周荻盈盈的笑臉,帶著滿滿的天真。
他想,我不是11歲了,我已經23了,沒有人能傷害我了。
「是你……」關澤只覺得噩夢結束,他幾乎要感動地大哭起來,慌亂想要抓住那個少年滾燙的雙手汲取一點兒溫暖,但他還沒能碰到周荻,少年的手卻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關澤大驚道:「周荻,你放開我!」
周荻面無表情地收緊了雙手的力道,眼神空洞洞地深不見底,突然變成了那個要吃人的怪物,關澤的瞳孔放大,猛然掙紮起來,卻見自己面前的人開了口,面無表情地說:「去死吧!」
那聲音是少年和女人聲音的混合,怪異而又突兀,在關澤的耳邊不停地迴蕩!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窒息感讓關澤的靈魂像是要撕裂一樣疼痛起來,他尖叫、掙扎,萬分惶恐不安,他以為自己的的掙扎和尖叫非常劇烈,但他睜眼的瞬間才發現,其實他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
那只是個夢。
第40章
醫院白森森的牆面讓關澤的目光一時找不到落點, 於是他就那麼茫然地亂看了一會兒, 終於慢慢將自己從剛才那個夢中抽離了出來。
真沒用。關澤想,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會害怕地在夢裡痛哭。
正在這時候,他聽到病房外面門口傳來兩個少年的爭吵聲, 而這兩個生一個關澤都很熟悉。
先開口的是周荻, 他的語調並不怎麼高, 但能感覺到壓抑的憤怒。
「你來幹什麼?」
而后庄蘊有些心虛又不甘心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我來看看學長, 他醒了的話,我想和他單獨談談。」
周荻冷冷地說:「你還有臉來?如果不是因為你,他也不會……不會受傷。趕緊滾, 別跟這兒討嫌。」
「我……我……」莊蘊頓了半天才繼續順暢地發音,「我自己知道給學長道歉,這不關你的事!」
周荻安靜了好幾秒鐘都沒有再出聲, 似乎是要暴發的前奏,關澤心裡一緊,深吸一口,出聲道:「莊蘊!」
這聲音一出關澤都嚇了一跳,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嗓子啞成了這樣,有點嚇人。
不過他一開口, 外面兩個人的爭執就瞬間停了下來, 兩個少年迅速進了病房,兩個人都想和關澤說話,但到了病床前, 兩個人又都心虛地站住了。
別說是說話,他們甚至都沒有直視關澤。
「你們……」關澤說了兩個字就覺得喉嚨特別疼,他想問有沒有水,但半天沒能問出口,莊蘊滿臉茫然,周荻則迅速地從床頭櫃拿來了一杯水,送到關澤的唇邊,輕聲說:「杯子是新的,我洗得很乾淨了,水是剛才給你涼的,現在溫度剛好。」
關澤點點頭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感覺好多了。
莊蘊無措地盯著那兩人,拳頭又捏緊了。
喝完水,關澤抬眼瞄了他們二人一眼,又皺起了眉。他現在精神懨懨的,腦子也昏昏沉沉,頓了半天才說:「周荻,你先出去一下。」
「關澤哥哥!」周荻不可置信地看著關澤,似乎是又要委屈地撒嬌了。
關澤捂住眼睛,將昨天和夢裡所見的周荻給趕走,疲憊地說:「別鬧,我現在有事情要和莊蘊說,你先出去。」
周荻滿臉難受,欲言又止地看了關澤好一會兒,最終還是聽話地走出了病房,並且關上了房門。
獨自面對關澤的莊蘊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垂著腦袋一聲不吭,關澤指了指床邊的椅子,說:「坐下再說。」
莊蘊輕輕應聲,但仍舊不敢坐。
這時候關澤真的很累,他沒有精神照顧再去照顧莊蘊感情受挫的悲傷,於是便任由他站著,直接開口:「說說吧,這兩天是怎麼回事?」
莊蘊偷看一眼關澤,又繼續垂著頭老老實實地交代:「就是我蠢,我幼稚,我逃避現實。我覺得心裡不痛快,就跑去喝酒了,我去了不應該去的場所。昨天晚上……進了哪家酒吧不久之後,我就把自己給喝癱了,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