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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20:01 作者: 沈青
立時間,蘇碧再次忍俊不禁起來。
經過韶華仙人的妙手醫治,一段日子後,廣華的症狀顯然是好了許多。他臉上蒼白病弱的氣息褪去了許多,就連身體也日日被藥湯浸泡地白白嫩嫩,養出了一身好皮囊。
但偏偏被毀損的靈根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無底洞一般,源源不斷地吸取消耗著他身上的所有精氣神。
縱然一時間給他澆灌填補了再多的靈丹妙藥,也決然堵不上這個大窟窿。
韶華仙人查看了廣華的情況之後,眉心不由輕輕地蹙了起來,鄭重的臉色間全然都是萬分棘手的艱澀。她深呼吸一口氣,決心趁著下一個月圓之夜,出仙醫山前去東海,求助師門的幫助。
哪怕廣華被毀損掉的靈根一時半會兒不了,但至少也要幫他的心智恢復以往,總不能這樣傻傻蒙蒙地繼續存活下去。這樣的日子,就算是生,也是矇昧無知、苟且殘喘而已。
韶華仙人一出山,偌大的後山頓時就變得空空蕩蕩。縱然仙醫谷中僕人弟子不少,但是對他們都頗為避諱,偶爾私下閒聊起廣華仙人往日間的風姿卓然,已不過是搖頭興嘆。
素日有多名聲斐然,今日就有多門庭羅雀,人心悲涼可見一斑。
蘇碧幾人像是被人遺忘了一樣,僻靜地住在後山角落裡的一處小院,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原以為這樣平淡如水的日子會持續到韶華仙人歸來,卻是想不到就在當晚出了差池。
「砰!」一天驚天動地的異響驟然在黑夜中炸裂,正闔目休息的蘇碧當即睜開了雙眸,翻身飛奔下床。
每晚到來之前,他們必定會用捆仙繩將廣華緊緊地捆在床上,防止他時不時突如其來的黑化精分,難不成今日又要發作了?
她沉著眸子,緊緊地抿著唇角,快速奔向上房,卻不曾料想竟在黑暗的夜空中看到了一身黑袍、驀然闖進來的陌生人,立時她的眉心就緊緊地皺了起來。「你是誰?」
她低喝一聲,屋子裡的松子已經帶著廣華匆匆跑出來,他的手腳俱是被捆得死死的,正剛剛睜開了一雙朦朧的睡眼,神情有些莫然空茫,顯然剛才那聲驚天動地的震響驚醒了他。
反倒是松子目光警醒地掃了一眼被強硬破壞的院牆,那囂張霸道的做派顯然是不懼被人發現行蹤。
他急急地抬頭向夜空中看了一眼,目光定在對方黑衣黑袍和桀驁的神色上,立時就聯想起了一個人,脫口失聲道:「重樓!」
魔尊重樓,重傷廣華的罪魁禍首,由此在仙魔兩界霸道橫行的大魔頭。他來幹什麼?難不成是要取廣華的性命?
霎時間,松子的臉色當即煞白了起來,怒沉著一張小臉,虎目警惕地盯著對方,手中卻悄悄捏起了一個劍訣。
然而,他這副警惕的姿態卻不過是讓對方嗤笑了一聲,冷然地睥睨著兩人,森冷陰鷲的眸子尤其是驚惶無措的廣華臉上悄然轉了一圈,徑直道:「想不到昔日尊貴無比的廣華仙人竟是淪落到了這副模樣!」
他的語氣平淡,話語間卻是蘊含著滿滿的嘲諷和暢快。
「堂堂的上仙,現如今身邊只剩下了一個小童子,還有一個----」他冷沉的目光在蘇碧的身上一掃而過,像是冰冷刺骨的寒風颳過她的心頭。
這一刻,她第一次由衷期待廣華的變身。可偏偏----
「呸!大惡人!你罵我可以,不准罵我的人!」廣華身上的捆仙繩不知何時被悄然鬆開,此時他正怒氣沖沖地跳腳對視著重樓,絲毫不肯落下半分聲勢。
蘇碧:「……」
看到這一幕的辣條倒是有些讚賞:「勇氣可嘉。」
勇氣誠可貴,但是危機當前,蘇碧警醒地望向四周,驀然發現整個仙醫谷中竟然毫無反應,甚至連個出來打探的人都沒有,不知道是他們地處太過偏僻,還是仙醫谷中的眾人不願意惹是生非。
一時間,她的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偏生小暴脾氣爆發的廣華不知道懼怕,一雙清亮透徹的眸子虎視眈眈地瞪著重樓,揚聲說道:「一身黑衣,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人丑就不要出來嚇人,╭(╯^╰)╮!」
蘇碧啞然:……厲害了,我的哥!
就連松子也瞠目結舌地看著他,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壓根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大膽,不知道該說他是無知還是無畏。
唯有重樓驀然冷嗤一聲,幽深陰霾的眸子裡醞釀著無數的風暴,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爆發出來。他冷冷地牽起了嘴角,垂首俯視著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慚叫囂的廣華,眸光里恍然升起了一股新奇的趣味之感,仿佛是重新認識到了眼前這個人一般。
「好,很好。」他驟然開口,冷沉的嗓音里壓抑著說不出的情緒和興致,「我倒是想好好看看你這瘋魔的樣子,能活到幾時。」
聽到他的話,廣華輕哼一聲,將腦袋高傲地撇到了一邊,「才不給你看呢!」怎麼說,就是不想讓他稱心如意。
蘇碧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氣,渾然覺得這個中二的熊娃簡直棒呆了,實力懟的對方說不出來話,必須給出一個大寫的贊。
然而,魔尊重樓卻是霎時間被他的話給氣笑了,竟是凌空從半空中飛渡了下來,一步一步優容地走向他。立時,松子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用小小的身板將廣華牢牢護在身後,反倒是自己衝上了前。
「快走!」他驀然大聲疾呼一聲,自己掐著法決沖向了重樓,但他的身形還沒有靠近,就被重樓輕輕揮起了一掌,悠然地給掃到了一邊。
蘇碧神色一斂,急忙奔跑上前,扶住了重重撞在牆壁上的松子,只見他的小臉赫然已經慘白得沒有了血色,緊緊蹙著眉頭捂住了胸口,驟然間噴出了一口鮮血。
當即,她的臉色一沉,心裡緊緊地提了起來,一股臨近死亡的危機感猶然而生,仿若那個孤身黑衣的男人就像是這世間最強勢的劊子手,將他們幾人的性命死死地掐在了掌心裡,隨時都能隨意地奪去,然後棄若敝履。
人命在他的面前,不過是最佝僂般不過的存在,渺小而卑微。
蘇碧的唇緊緊地抿了起來,一雙湛然明亮的眸子卻是在黑暗中毫不示弱,不肯妥協。眼見重樓即將走到廣華的面前,她倏然開口揚聲說道:「殺了他又有何意義?」
她的一句話,立時間就引起了對方的沉眸注視,冷漠陰沉的眼神中隱藏著複雜而幽深的情緒,冷冷地盯在了她的身上。
立時間,蘇碧就恍若被一隻蟄伏在黑夜中的凶獸給盯上了一般,只覺得一股徹頭徹尾的冷意陡然間從腳底蔓延起,飛快地湧入自己的心底,凍得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她極力地克制住這種異樣的感覺,抓准對方還未惱怒的機會,立時開口說道:「他現在就是一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沒有靈力,沒有心智,沒有記憶!在他的心裡,你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惡人,而現在的他在你眼裡,也不過是一個隨意能碾壓致死的螞蟻。這樣的人,你殺了又豈會痛快?」
這番話,簡直可以說是毫不掩飾的挑釁,像一把尖刀直直地戳進了對方的心底。重樓的臉色立刻間就陰沉了下來,滿臉都是陰霾,一雙森冷的眸子更是沒了半分的溫度。
蘇碧猶然挺直立在他的身前,絲毫不懼地對視著他的眸子,手指赫然直直地指向了廣華。「欺負這樣的傻子,你的樂趣就是這麼膚淺?」
這話簡直就是誅心之言!
霎時間,廣華的臉色就陡然劇變,滿臉氣得通紅,又急又氣地跳著腳,急急地反駁道:「誰是傻子?!你說誰呢!你才是傻丫!傻丫!!傻丫!!!」
然而,蘇碧絲毫不理會他,目光直直地看著重樓,對著他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無聲地質問----殺了這樣的人真的有意義嗎?
驀然間,重樓的眸光一深,望著跟自己記憶中那個人涇渭分明的廣華,悄然間就忽然失去了興趣。說的沒錯,他的對手應該是那麼佇立在仙界魁首的冷傲清貴之人,而不是現在恍若跳樑小丑一般的傻子。
他目光嘲諷地低低在廣華怒氣沖沖的臉上掃了一眼,猝然間就失去了將對方碾壓死的興致,仿佛是自己的遊戲沒了難度和籌碼一般,讓人遲遲再也提不起興致來。
重樓興致闌珊地嗤笑了一聲,低低地冷嘲了一聲,「傻子!」
果不其然,立時就激得廣華怒氣更甚,眉眼間都是壓抑不住的狂怒和生氣,直直地想向自己飛身扑打過來。重樓興致缺缺地甩了一下衣袖,頓時將人輕而易舉地甩到了身後的牆上,發出一聲悶響,竟是斜斜地滑落了下來,久久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副虛弱無力的樣子,霎時間讓重樓連再次虐他的欲望都沒有了,只覺得滿心都是無趣。
無趣的人,無趣的地方,無趣的事情。
他久長的修煉生涯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能與自己匹敵的對手,但現如今亦成了這副模樣。
重樓冷哼一聲,深深地嘆息了一口氣,猶然覺得自己竟然有些懷念與對方勢同水火、驟然交手大戰的日子。他忽然間低下了頭顱,靜靜地望著癱倒在地上昏迷的廣華,悲憫地嘆息一聲,「可憐鬼。」
這句話,赫然就是最深重的侮辱。
捂著胸口劇烈喘息的松子,一瞬間渾身的怒氣和熱血就猛然從心底迸裂了出來,竟是不顧自己的傷勢,緊繃著小臉震怒地大吼一聲,直直地再次提起了自己所有的法力,飛撲向他,直欲給他重重的一擊。
但是----
「砰!」
重樓冷漠地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陷裂在被撞毀的牆壁之中,蜷縮不動,臉上沒有一絲的憐憫之情,反而是冰冷地評價道:「不自量力。」
他恍然間失去了繼續盤旋逗留的興致,正欲提步轉身離開,卻冷不防地突然間被一條纖細柔韌的繩索緊緊地捆縛住了腰部。
霎時間,他的腳步就是一頓,身形停止了下來。
一雙鋒銳森寒的眸子緩緩回首,竟是看到繩索的另一端正執在蘇碧的手裡。她沉靜湛然的臉上全然都是一派堅定,擲地有聲地一字一句開口道:「我最恨打小孩的人。」
「嗤!」重樓冷笑一聲,掀了掀嘴角,「該我何事?」
陡然間,蘇碧握著捆仙繩的手就猝然收緊,泛著銀光的繩子像是這世間最無堅不摧之物一般,緊緊地勒在對方的腰部上,甚至狠狠地勒出了深深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