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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20:01 作者: 沈青
「展將軍,你這是做什麼?!」藤木面沉如水,高聲怒斥道。他不敢相信展翼竟然敢攔住自己,難道就不怕他向淮北司令部打電報,引來大軍攻城?
對上他的陰沉臉色,展翼卻是猶然不懼,冷冰的眸子泛著冷意,沉沉地盯在那些臉色囂張大怒的日本兵臉上,冷聲開口:「敢進一步,就戰!」
他森冷的聲音像是一柄開刃的鋒銳尖刀狠狠地刮過所有人的心頭,讓不少日本兵當下忍不住心生懼意,驀然心頭泛冷。然而,偏偏有那不信邪的,非得硬桀驁著臉色往前踏了一步----
「砰!」
他的身形猝然倒地,一隻腳還猶然呆滯在半空中,臉上錯愕的神情甚至來未來得及轉換,整個人的身體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當下,所有的日本兵立時都騷亂了起來,藤木的臉色更是冷得難看極了。他眼神陰鷲複雜地抬起,死死地盯住了展翼,不敢相信他竟然真會這麼做。當真是瘋了!
「回去,別讓我再重複第二遍。」展翼冷硬強勢地回視著他,「不要挑釁我的底線,否則----」他的視線驀然向下,冰冷地落在了倒在地上那個日本兵的身上,「他就是下場。」
聽到他的威脅,藤木滿臉的陰森頓時全都浮了出來。他險些氣炸了肺,怒氣沖沖地趕回司令部,準備向淮北指揮部拍電報,狠狠給對方一個教訓,卻猛然發現駐地里的通訊設備竟然都被轉移走了。
展翼竟是趁著他們外出的這一會兒功夫,當機立斷地派人來抄了老窩。當下,藤木的臉色就極度難看。他神情陰鷲地死死看著一屋子被射殺的士兵,和拆卸一空的電報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狠狠地怒聲咒罵了一句。
「展翼----!」
而展翼此時正沉默地走進教室里,查看蘇碧的情況,眼見她平安無事,一直緊繃的情緒才驀然鬆懈了下來。他的臉上表情微絲不動,唯有冷厲的眼眸微不可見地柔和了幾分。但在學生們好奇驚懼的眼神中,沒有過多地表露出來。
他轉身走到門外,被日軍踹倒在地的校長已經被士兵顫顫巍巍地扶了起來,身上沾了點土,頭上青紫了一片,流了一絲血跡,幸好人沒有大礙。老校長對著展翼謝了又謝,在他正準備率部離開之時,忽然開口發出了一個請求。「展將軍,國難當頭,能否請您給學生們上一堂課?」
「上課?」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請求,展翼的神色一頓,望向了他。
老校長眼神溫和,堅定有力,「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們學生和老師們雖然不上戰場,但是也要知道現在外面的世界怎麼樣,如今的國家有多危急,我們每一個人身上擔負著怎樣的責任和重擔。戰火即將燃遍華夏的土地,說不準未來的某一日我們每個人都要面對生與死、戰與不戰的選擇。請您今天先來上一課,為大家揭開最現實的一幕真相。----華夏的雄獅已經沉睡太久,現如今應該醒了。」
聽到這些話,展翼的眸光低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終於答應道:「好。」
他頷首應下,當即老校長就急匆匆地召集了全校的師生排隊站立在操場上,請展翼上高台。地上的泥土間猶然要殘留著一灘新鮮的血跡,赫然是剛才那個被打死的日本兵留下的。
所有學生們都猜到了這一點,卻在路過時忍不住悄悄避諱地繞了過去,連眼神都不敢仔細看上一看,仿佛那是最可怕的東西。唯有蘇碧,直直地從血跡上跨了過去。
這一幕,被高台上的老校長和不少老師看到了眼裡,心下忍不住沉聲嘆了一口氣,更是覺得今天的這堂課十分有必要,目光灼灼地等待著展翼的開講。
卻沒想到,他一上台,卻猝然從腰間拔出了手槍,幾秒之間上膛扣住扳機,直直地指向了台下。頓時,台下的學生們就驚恐地尖叫了起來,相互倉亂地四處奔逃,尤其是被他的槍口正中央指著的那幾人人,更是目若呆雞地呆愣看著他,整個人的臉色都慘白得沒有了血色。
「啊----!」
「啊!!」
轉瞬間,整個操場都混亂不堪了起來,尖叫和驚懼夾雜成了一片。只見展翼緊皺著眉頭,驀然抬起槍口,「砰!」
他向半空中射了一槍,震鳴的聲音立時把在場所有人震在了原地,不敢隨意亂動,滿眼都是驚恐無比地抬頭望著他。
展翼沉聲道:「日本人就是這樣用槍指著我們。」
「砰!」他驟然又向半空中射了一槍,驚嚇地所有人心裡忍不住顫抖。
展翼:「殺了一個。」
「砰!」
「殺了兩個。」
「砰!」
「直到要殺光我們所有人。」
展翼收回了槍口,但是那一聲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鳴聲卻像是在所有人心頭久久迴蕩,揮之不去,狠狠地敲了一記警鐘。
這些學生正值青春年華,整日在學校里讀書學知識,雖然從報紙上看到過日本在北方的侵略戰爭,在家人擔憂的口中聽到了世道艱難的感嘆,有的更是在街上親眼見識過了囂張獰笑的日本兵的獸行,但統統沒有剛才展翼那結結實實的三槍子彈給他們來得震撼。
那種被冰冷槍口直接指著的崩潰恐懼感,那種被聲聲震耳欲聾的槍聲震懾住的死亡臨近感,那種陡然被激起的無力反抗和想要奮力掙扎的求生感,全都讓他們刻骨難忘,銘記於心,像是被一塊熾熱的鐵塊深深地烙印在了心上。
日本人是什麼?侵略是什麼?戰爭是什麼?
不是他們看到過的,聽到過的,說起過的,而是真真實實地死亡與戰火,生存與求活。這一刻,他們從來沒有這麼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
他們活著,卻活在了敵人的槍口下。
展翼鋒銳的視線冷冽地掃過所有人的臉上,驀然在蘇碧揚起的嚴肅白皙的面龐上頓了一頓,眸光深邃了片刻。他沉默了幾秒,驟然開口道:「剛才,你們所有人都避過了地上的那灘血跡。」
他一提起此話,台下的不少人頓時就愧疚地低下了頭,有的人更是眸光飛快地往那處瞥上了一瞥,而後又倉然收了回來。
「沒錯,那是日本人的血。」展翼肯定道,「是不是覺得骯髒,覺得污穢,覺得玷污了你們清清郎朗的校園?」
他一針見血,直接沉聲指出道:「可是他不死,剛才死的就是你們中的任何人。記住,不是一個人,而是任何人。一個,兩個,三個,或者更多。」
這話一出口,立即就讓不少人臉色慘白了起來,回想到了剛才那一幕。不少學生已經在教室里偷聽偷看到了日本人和華夏軍人對峙的場面,那一觸即發的局勢讓所有人忍不住膽戰心驚,生怕日軍當真是沖了進來。那他們會這麼樣……
一想到這裡,眾多的學生頓時臉上鐵青冰冷一片。
當即,有人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在台下驀然尖聲質問道:「那你們為什麼不把日本人趕出淮南城?」這一聲尖叫立時打破了現場的平靜,像是剪刀劃裂布匹一般,發出了撕裂般的裂帛聲,震住了所有人的心頭。
現場怔住了好一會兒,不由有更多的學生紛紛質疑了起來,「是啊,為什麼還要讓他們在城內為所欲為?」
「明明,我們的人數比他們多了那麼多!五個打一個,才能全部將剛才那些人消滅!」
「你們不是軍人嗎?為什麼還讓放任侵略我們家園的敵人在這裡安然駐紮?」
一聲聲的質疑聲越來越高,每個學生的臉上都是不解,質疑,驚憂,目光直直地盯在展翼的臉上,似乎是在拷問他這一身軍服到底意義何在。難道就是放任日本人耀武揚威,直到踩到底線才出來制止嗎?那他們還有何安全可言?
就在眾人齊齊發問時,突然有一個聲音驀然從人群中清朗地響起,湛然有力地說道:「因為我們外面有更多的敵人!」
眾人一起回頭,發現說話的人竟然是蘇碧,頓時不由驚奇起來。
她今日穿了一身暖色的長裙,雖然打眼望去,沒有那麼精緻,但是溫暖的顏色和流水一般的花紋更是給她增添了幾分恬淡溫柔的感覺。配上她白皙的面龐,精緻的眉眼,任誰看來都是一個溫柔似玉的閨秀。卻想不到,她竟然會在此時站出來發聲。
「你們都知道淮北戰敗了,華夏軍人壯烈了無數,甚至是傷亡日軍的數倍。可是你們知道他們的武器都是什麼嗎?」
蘇碧的一問,頓時將所有學生都問住了。淮北戰敗後,他們傷心過,痛斥過,貶低過華夏政府的冗餘緩慢,怒而生氣過戰場指揮官的失利,甚至懷疑過華夏軍人的作戰能力低下。
每一個人都在震驚戰敗了,今後怎麼辦,會不會打到這裡,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深究過根源,更是如何能了解那些細節。他們沉默地注視著蘇碧,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日軍有槍枝,大炮,坦克,精銳的裝備,和狠辣不留情的陰狠手段。所到之處,無不是狂轟濫炸,殺光燒光,留下了滿目蒼夷。可是我們華夏呢?手槍,刺刀,甚至是拿著砍刀上戰場!就是用這些,拼上了自己的血肉之軀堵上敵人的槍口,阻止日軍進攻的步伐。我們現在每一天的日子,都是用無數軍人的鮮血換來的。」
她清亮的一句話,頓時讓所有人的心頭一震,齊齊靜默了下來,就連剛才質疑的最多聲音最高的那幾人,也不由羞愧難當地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蘇碧沉靜的眸子看到周圍每一個人,輕聲說道:「可是他們的人數只有那些。當沒有了他們的那一日,那我們呢?我們怎麼辦?」
這句輕飄飄的話卻是在靜謐之中,落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如同驚雷一般炸響開來,震得眾人心頭一片混亂。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的,目光複雜地陷入了深思。
看到這一幕,展翼冷峻的臉上一片肅然,沉聲承諾道:「身為軍人,我們會戰到最後一刻!最後一顆子彈!最後一個人!」
他擲地有聲的諾言,立時讓先前質疑他的人情不自禁地羞愧了起來,倉促地低下了腦袋,不敢抬頭。
卻忽然聽到一個清亮柔和的女聲緊隨其後,湛然說道:「還有我。----若他死了,我必將繼承遺志,保家衛國!」
聽到這句話,展翼猝然回眸,深邃黝黑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她,幽深翻湧的眸光里似乎蘊藏著千言萬語。
蘇碧:我是正直愛國的紅領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