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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20:01 作者: 沈青
展翼冷淡地繼續向前走著,一絲搭理他的意味都沒有,就連腳步也半分沒有停頓過。
他的這副態度,頓時看得展揚心裡的怒火猛然冒了起來,一把就攔住他,怒聲喝道:「你這是什麼態度!阿碧是你的妻子,你為什麼一點都不在意她!!」
聽到他憤怒至極的質問,展翼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鋒銳的視線從帽檐下微微抬起,直直地望向他,「我的?我『死』了之後,她不是最終稱心如意地嫁進來展家了嗎?對了,那個幸運接手的新郎官好像就是你。」
展揚震在了原地,滿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顫抖著嘴唇,嗓音暗啞枯涸地說道:「你聽誰說的?」
展翼:「這要緊嗎?」
他冷峻的眉峰驀然上挑,重重地撞開展揚擋住自己的身體,繼續穩步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卻不料,剛走出去沒幾步身後突兀地響起了倉亂的腳步聲,隨即一個夾雜著凌冽風聲的拳頭擊向了他的下顎。
「去你大爺的!你這個混蛋!」展揚尖聲怒罵道,飛撲到他的身上纏鬥毆打,那副偏執瘋狂的勁頭似乎是要與他不死不休。「阿碧----阿碧她根本就沒有嫁給我!」
展翼的神色一厲,皺著眉頭格擋開他的拳頭,沉聲問道:「什麼意思?」
只見展揚的眼眶猛然間泛起了紅潮,潮意和濕氣浸透了眼眸,更是顯得一雙黝黑的眸子有著透人心扉的湛亮。在怒氣和心酸間,終於開口說出了答案----
「她嫁給了一個牌位!」
展揚緊緊盯著他,冷聲逼問道:「你知道是誰的嗎?」
第34章
展翼腳步匆匆地行走在陰暗的監獄裡,沉重的馬靴踏在灰石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鬱郁地迴蕩。他快步穿過一個又一個的監牢,冷冽的臉上緊繃地沒有一絲溫度,當即就讓前頭領路的監獄長渾身冒出了汗。
他小心翼翼地賠著笑,低聲解釋道:「展少將,您放心,展夫人妥妥噹噹的,我們聽說她是蘇家的姑娘,一個手指頭都沒有敢動她,特意為她尋了一處僻靜地暫時待上一待。本來想著稟報您之後,就將她放出去,沒想到您先過來了----」
然而,展翼卻是一語不發,冷肅的臉上面無表情,直到走到一處監牢前腳步才驀然停下。
鐵柵欄里,一個單薄的身形抱膝垂坐在地上,柔順的脖頸深深地壓進了自己的膝蓋里,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薄薄精緻的洋裝卻是怎麼也抵擋不住監牢里陰濕的寒冷。裸露在外的手臂白皙而纖細,泛著玉色的淡淡光澤,但是卻與她身處的環境格格不入,更加讓人的心頭忍不住生出一股淒楚之感。
展翼心裡一沉,目光深沉地望著她。
辣條忍不住急道:「辣雞宿主!快醒醒,別睡了!!」它急得在蘇碧的腦海里跳腳,然而蘇碧卻是悠然呼呼大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展翼讓人打開牢門,抬步走了進來。
站在蘇碧身前,展翼靜立了好長時間,沉默了許久,沒有開口。
他眼神複雜地望著那個單薄的身影,驀然脫下了自己軍裝外套,輕輕地披蓋著她的身上。帶著體溫暖暖的外套,頓時讓沉睡中的蘇碧恍然驚醒了過來。
她睡眼朦朧地從膝蓋上抬起頭,一看到挺立在自己身前的沉默身影,霎時間整個人的神情就緊繃了起來。然而在她的眼神對上展翼之後,卻只是抿了抿嘴唇,出奇地一語不發,沒有說出一句話。
當下,展翼的眼眸深邃了一瞬,卻只是直直地伸出了自己的手,遞到了她的身前,道:「走吧。」
卻沒想到,蘇碧聽到他的話,竟然驀然起身,擦著他的手而過,徒然讓他的手停滯在半空中。
展翼一愣,他身後的副官和隨同前來的監獄長,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低低地望著自己的鞋尖,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他的怒氣轉移到他們身上。
直到走出監獄後,蘇碧才驀然感受到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自己的身上,四肢里浸透的冷意緩緩驅散開來,渾身上下似乎這才真實地感受到鮮活的氣息。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剛欲詢問蘇二哥在哪,就見一隊氣勢洶洶的日本兵猛然找了過來,滿臉的怒氣和壓抑不住的陰鷲,腳步還未走到監獄門口,就目露凶光揚聲喊道:「別放跑他們!站住!」
對方來勢洶洶,打首的一個二皮臉更是滿臉自得和桀驁,斜斜上挑著三吊眼,用眼角覷著人,說不出來的鄙夷和不屑。
他摘下帽子,彈了彈灰,一邊玩弄著大拇指的一個金扳指,一邊吊著嗓子尖聲說道:「藤木司令說了,這些印刷不法刊物的人身份可疑,擾亂民心,其心可誅。要將他們一個全都不落地帶到司令部,藤木司令要親自審問!」
尖銳刻薄的聲音立刻刺得蘇碧有些腦仁疼,偏偏那些日本兵們猶然叫囂不已,狂浪地在旁邊陰森地死死盯著眾人,陰霾怪異的神色更是在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和手臂上,轉了好幾圈,立時就讓人升起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仿佛是被禿鷲盯上了一般。
蘇碧眉心皺了皺,聽著日本兵們狂孟地大聲吵吵著日本話,夾雜著間或的桀桀笑聲,不由沉眉呵斥道:「說人話!」
當即,二皮臉就臉色大變。
她的輕輕一聲呵斥就連日本兵也聽出了不好的意味,齊齊一瞬間收住了口,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她。甚至就連槍口也不由自主地轉移了過來。
蘇碧悠然不懼,卻聽辣條在腦海里提醒道:「你的身份可是知書達理的大小姐哎!」
聽到這,她不由微微彎起了唇角,月牙般光潔柔順的臉上恍然沾染上了幾分笑意,直讓人看了覺得心情舒朗,心生美好。然而,她卻是說道:「請君說人話。」
辣條徹底被打敗了。
她笑容和煦,如沐春風,讓在場的大兵們都靜默了一瞬,目光灼灼地盯在了她的身上。就連日本兵也是眼神轉也不轉,向二皮臉詢問她剛才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當場,二皮臉額上的汗都滲了出來,帽子帶了又脫,脫了又帶,整個人都焦躁地不得了,背脊更是不自覺地彎低了下來。他在槍口的逼迫下,無可奈何地將剛才蘇碧的那句話翻譯了過去。
立時間,所有的日本兵都變了臉色,怒斥一句,一腳憤怒地將他狠狠踹到一邊,槍口轉瞬間就齊齊調轉向了蘇碧,讓在場的人一顆心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裡。
就在此時,只見一個冷冽的身影驀然踏前一步,牢牢地將蘇碧遮掩在身後。
「想戰?」
展翼淬著寒冰的聲音一出口,現場躁動不安的氣氛頓時冷沉了下來。縱然這些日本兵們無法無天,有恃無恐,但是在這個男人深沉幽深的目光之下,卻是忍不住地心裡有些毛毛愣愣的,下意識地就想退縮一步。
眼見此景,其中的一個小隊長不由挺身而出,直視著展翼,用生硬不熟練的華夏語說道:「把他們交出來!」
他所指的,赫然是那日在地窖里抓獲的蘇碧、蘇二哥和章老師一干人等。
然而,展翼怎麼可能答應?
對著泛著冷意的槍口,他沉靜冷漠,一雙銳利鋒芒的眸子在帽檐下抬起,像是盯住了獵物一般,將對面的所有日本兵納入眼底。而目光中,赫然毫無一絲暖意。
甚至----
他手指揮動了一下,身後驀然就有一顆冰冷的槍子砰得射了出去,隱沒在血肉里,轉瞬間一個日本兵就悄無聲息地躺倒在地,連一聲悶響都沒來得及發出。
那個日本兵的手猶然扣著扳機,但是太陽穴里卻是直直地正中著一顆子彈,精準有力,連多少血液也沒有流出來。
而他,赫然是剛才開口說話的那名日軍小隊長。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立時讓所有的日本兵臉色劇變,又驚又怒,端著槍口就欲射擊出去,卻在眼帘看到對面無數杆悄然冒出的冷冰槍口時,陡然間失去了力氣,收住了手。
「滾回去。」展翼嗓音冷然,目光冰冷,像是在看一些死物一樣。「告訴藤木,記住這是在誰的地盤上。」
他肅然警告的話語當即讓二皮臉臉色青白,被他冷冽的眉峰帶過的一眼,更是覺得差點嚇破了膽子。他做的那些事,展翼肯定都知道了……
二皮臉霎時間臉上沒了血色,慘白著一張臉忍不住屁滾尿流地從地上爬起來,湊到日本兵身邊們苦苦規勸,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聽他的話。
甚至,一個日本兵被他喋喋不休的嘟囔聲徹底地搞煩了,凶神惡煞地一轉頭,一個槍口就將他狠狠地戳了出去,把二皮臉撞到在地上,翻了好幾個跟頭,跌得唉喲痛叫不已。
「走!」副隊長陰沉著臉色,縱然心裡有百般仇恨和憤怒,但是知道對面的人比自己多出十倍,此時硬拼定沒有勝算。
無奈之下,只好先灰溜溜地走了,飛快地踩著腳步回去向藤木司令打報告。
直到這群敗家之犬潰逃地無影無蹤,展翼才沉默地抬頭,望向了蘇碧。一旁,展家的車早已悄悄駛來,司機飛快地跳下駕駛座,為兩人打開了車門,展翼更是沉默地佇立在車門邊,等著她上車。
然而,蘇碧卻是紋絲不動,沉靜清澈的眼神直直地問向他,「我的二哥呢?」
她的話音剛落,當即就有監獄長一路小跑著上前告罪。他的額頭上已經滿滿都是汗跡,甚至連頭上僅存的兩三個稀疏的頭髮也打濕得油油膩膩,看起來好不狼狽。
眼下這個節骨眼裡,他卻不敢說一句廢話,小聲地賠笑解釋道:「這位蘇家二少爺我們剛才就給放了,可是他不願意離開,非得守著那幫被抓獲的人不出來。我們也實在是沒法子了,好話歹話都說盡了,這個少爺就是犯了執拗脾氣,怎麼也拉不回頭!」
他的口氣無奈又頹然,小心翼翼地覷著展翼的神色,生怕他大發雷霆。
展翼神色不動,直接說道:「放人。」
監獄長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掏出褲兜里的手帕來急急地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拔高了嗓子對著自己的下屬喊道:「還愣著幹什麼?沒聽到展少將的話嗎?趕緊將蘇家二少爺給請出來啊!」
守在門邊的下屬立刻轟然應下,腳步倉促混亂地轉身,一齊向著監獄大門撲去。那副爭先恐後的樣子,似乎是生怕落在了後面。
看到這一幕的展翼皺了皺眉頭,驟然又開口說道:「把人都放了。」
「……啊?!」監獄長愣在了原地,滿臉不可思議,以為自己幻聽了。「都放了?可是人還沒審呢!就這麼放跑了,皇軍又來要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