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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07:07 作者: 一個米餅
方澤生見他這般態度微微一怔,而後頷首,「大人請上座,小民一切都好,勞煩大人掛心。」
馮太守點了點頭,又貼心地關懷兩句,回到偏倚上坐下。
此番不合禮數。
付景軒沉思片刻,推著方澤生來到馮太守旁邊,隨他一起坐在偏倚處。
馮太守今年四十有三,身材矮小偏瘦,一雙鷹眼精明有神,兩撇八字鬍須又顯得憨然可掬。
他今日過來確實為了方家租地的事情,迎頭便是對自家親戚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痛心疾首道:「這些田地還請大當家早日收回去,本官那些宗家小輩各個不是種田管地的料子,別到時毀了大當家的茶田,再耽誤了大當家的生意。」說完這話,便吩咐隨行的下人拿來一個紫檀雕鏤的上鎖方盒,打開後交給了方澤生。
盒子裡是一沓厚厚的田地租賃單據。
付景軒瞥了一眼,每一張單據上面的租金很低,年限卻很長,十年八年放不在眼裡,有些甚至簽了百、八十年,也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種完。馮太守登門之前他便與方澤生想好了對策。自古民不與官斗,無論方家的生意做到怎樣程度,面對官家都要矮上一頭,本朝商賈還算有些地位,若是放在前朝,萬萬不敢與官家這般平起平坐。原本租給馮太守的這些田地方澤生是想讓給他一半,無論他怎麼處理,該割捨的勢必要割捨一些,畢竟日後種茶走商還有許多要仰仗官家的地方,不能把關係處理的太過僵硬,不然誰的日子都不太好過。
但今次,馮太守不但主動歸還所有租賃田地,還在與兩人交談的時候刻意矮了半頭?即便方家手握他與王秀禾經商的帳本,他也該是端著官威過來「商量」,而非真的這般客氣,像是幫自己擼了官銜一樣。
付景軒與方澤生對視一眼,心中同時想到,天家賞了。
不僅賞了,還很有可能給了其他的恩賜。
送走馮大人,兩人拿著單據回到書房,討論著這件事。
「天家不可能只賞了銀子這麼簡單,若是只有銀錢,馮太守今日的姿態便放得太低了些。他一個為官者怎可能在我等小民面前沒了臉面?不僅坐於花廳側首,還主動將租賃的田地全部歸還分文不取,哪有這種天降的好事?」
付景軒一邊說著,一邊找來一根細竹籤逗弄著擺在桌案上兩條燕子魚,這兩條魚稍稍長大了些,正在平靜的水盂里相攜而游,竹籤忽而落入水中,生生在兩條小魚中間插了一槓子,迫使它們分頭而行,待水波平靜之後,才又緩緩聚在一起。
方澤生靜坐在一旁,「若是沒猜錯,該是與國事有關。」
「國事?」付景軒放下竹籤,椅著桌案面對他,「國事何須我等小民操心?」
方澤生說:「若非如此,馮太守又怎會如此客氣?他可是官家,官家畏天,必定是天家下了什麼旨意,才會讓他這般姿態。」
如此說來,倒是有理。
付景軒想了想,問道:「那會是什麼旨意?」
方澤生沉思許久,忽而眉頭深鎖,緊緊地握住了付景軒的手腕。
隨即,更緊了一些。
第50章
轉眼十天過去,柳二娘登門造訪。
隨她一同前來的還有胡若松、陶先知以及付家那位年紀輕輕的點茶士蒲凌。這些人全都眼熟,送完茶品返回方家拜會一番倒也不足為奇。
最奇的便是除了他們之外,還跟來了一位大人物,這人便是現任採買司司長。
張瑞平,張大人。
張大人是宋坤大人的門生,言行舉止都與宋大人略有相似,一身紫棠官服穿在身上,顯然有公務在身。
方澤生與付景軒一早接到消息,一同來到大門口迎接,張大人手中果然拿了一份天家傳下來的旨意,先是論功行賞,賜了黃金千兩,而後提及正事,對照天家旨意宣道:「茶事中澹閒潔,韻高致雅。以瑞草雕蓮為首,浮雲出山、松團鶴雨、甘澤花露,皆香茗遠播,引番外者譽不絕口。故,北域王子力邀本朝茗士前往他國點茶切磋。今次,特封茶商會總事方澤生為香茗使臣,不日擇選四位茗士奔赴北域,烹點煎煮之妙。」
張大人宣完,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眾人,又看了看坐在輪椅上垂首聽旨的方澤生,笑著將天家的旨意遞給他,「礙於方總事患有腿疾,天家便不派你親自過去了,但須由你在四大家中擇選出幾位有能之士前往茗斗。天子口諭委婉,說是點茶切磋,卻萬不可真的過去切磋,勢必要贏,還要贏得精彩,搓一搓那北域王子的囂張氣焰。」
方澤生垂首接旨,捧著龍紋綢面的聖諭闔了闔眼。
天家特封的香茗使臣以及茶商會總事。
如此一來,便能解釋馮太守為何那般客氣,主動歸還所以租地了。
只是這四位前往番邦茗斗的人不好選,其餘三位倒是可以由各家家主推舉。
那方家呢?
若他不去,還有誰能代他過去?
張大人在方宅小坐了一會便起身回京了,只留陶先知、胡若松等人一起來到內宅,齊齊坐在花廳商討這事。
「我還說怎麼一道普通的封賞能派張大人親自過來,原來還有派遣北域這份苦差!」陶先知坐在椅子上翻著啞叔找來的地圖,手指沿著楚州官道一路向上,翻山越嶺,渡船行舟,挪了半天才挪道臨潢府地,那處屬於番外北國,行路最少三個月,若遇到冰雪嚴寒的極惡天氣,便又得多出幾個月,如此一來往返之間,最少一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