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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07:07 作者: 一個米餅
    付景軒見他不說,便把那個布袋打開,從裡面取出兩根銀針,又拿出了一張放在藥箱裡面的腿部經絡圖。

    啞叔看到這兩樣東西,喉中一哽,扯著皺巴巴的皮肉像哭像笑。

    付景軒問:「這些針,是用來做什麼的?」

    啞叔張了張嘴,而後搖了搖頭。

    「陳富之前說,方澤生的腿早該好了,但每次為他施針,他都沒有感覺,所以斷為心病所致。」付景軒垂著眼睛,捏著兩根銀針在指腹間轉動。

    啞叔嘆了口氣,本想點頭,又聽付景軒道:「我看不然。」

    「凡事熟能生巧,忍痛忍的久了,也就覺得不再痛了。」

    啞叔雙手未動,付景軒說:「你不跟我說,我也能猜到。」

    「這針,是方澤生為了瞞過陳富的眼睛,害自己的罷?」

    啞叔瞬間紅了眼窩,見瞞不住,便緩緩地點了點頭。

    付景軒闔了闔眼,將那兩跟細針蜷回掌心,「那他這些年,真的是裝的腿殘?」

    啞叔先是點頭,而後又比劃道:六年前,少爺的腿便有了知覺,但要瞞著王氏,不能隨便站起來。

    方澤生那年十八,剛好到了主事的年紀,若真的站起來擋了王秀禾路,不定會被她找個什麼理由隨意害了性命,唯有裝著腿殘,在她面前時瘋時傻時喜時怒,才得以苟活至今。王秀禾本就多疑,無論方澤生如何表現,都從未完全的信過他,哪怕是這兩條當著她的面砸斷的腿,她也不信遲遲不好。於是,便找來陳富,讓陳大夫幫著施針,說是治腿,實則試探。

    啞叔比劃的不明,便帶著付景軒去了自己屋裡,用筆寫下來:第一次施針,王氏險些看出端倪,若非被少爺以傷寒的名義搪塞過去,怕也瞞不到今日。自那日起,少爺便讓我去找了幾根銀針,對照經絡圖一根一根地為自己施針,待陳大夫再來時,便能忍下不少了。

    付景軒心下發緊,「那他的腿怎麼受得了?」

    啞叔握著筆遲疑些許,緩緩寫道:老奴那時也怕少爺的經絡受損,便偷偷找了幾味草藥,偶爾幫少爺泡一泡,少爺雖不能行走,腿上卻有知覺,老奴心想,此時不站也無妨,只要少爺的腿還有知覺,待趕走王氏的那天,總能站起來。

    付景軒眉梢尚未舒展,啞叔筆鋒一轉,顫著手寫道:但此舉,往後怕是不成了。

    付景軒問:「為什麼?」

    啞叔說:品茗大會之前,王氏接連讓陳大夫過來施針,少爺腿上的經絡本就不堪折,隨之大病一場,再睜開眼睛,腿上……便沒有任何知覺了。

    ......

    子夜過半,主屋的燈還未亮起。

    方澤生穿著中衣半靠在木榻上,啞叔紅著眼走了進來,將那個裝有銀針的布袋交給他,比劃了兩下。

    方澤生看明他的意思,沉默良久,終嘆了一口氣,吩咐他拿來一件玄色大氅,披在身上,來到了院子裡。

    院裡有風,滿園花木被吹得沙沙作響,驚醒了荷塘鯉魚,帶起了「呱」聲一片。

    付景軒不知何時上了屋頂,背對院子,坐在屋檐上,飲著一壇果酒。

    這酒本是甜的,今日不知為何變成了苦的,苦得二爺心頭髮緊,眼角生澀,難受的堪要掉下兩滴眼淚來。他不禁遷怒旁人,心道,酒是陶先知買的,必是陶先知故意害他,要看他飲酒流淚,惹人笑話。

    一時大意,竟讓他得逞了。

    付景軒放下酒罈,本想晾晾眼珠,賞一賞頭頂月色,忽而看到一盞天燈飄到了眼前,而後又飄來一盞。又一盞。

    「二爺再不回頭,我的燈,就要放完了。」

    付景軒一怔,轉過身,看到了坐在院子裡的方澤生。

    方澤生神情淡淡,手裡捧著最後一盞素白天燈,與他對視半晌,竟然輕啟嘴角,久違地笑了起來。

    這一笑,猶如寒山化雪,翠柳扶風。

    付景軒一時愣神,問道:「大當家為何笑?」

    方澤生柔柔看他,將那盞天燈放飛到他的眼前,「二爺將心贈我,我生歡喜。」

    「想笑,便笑了。」

    第33章

    夏日天長,寅時三刻便進了黎明。

    付二爺心裡難捱,見了方澤生展顏一笑,稍稍好了一些。

    他從屋頂下來,並未多說,回房緩了緩精神,便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無論方澤生真殘還是假殘,對二爺來說都是一樣,他本就不在乎這些外物,只是為他心疼,疼得有些失態。

    今日早飯,兩人同桌。

    方澤生見付二爺像往常一樣邁進門檻,知道他已無大礙,當即鬆了一口氣。

    這頓飯吃得還算和睦,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似乎真的在一夜之間增進了許多感情。

    若是方澤生敢拿正眼瞧他的話,那就更好了。

    付景軒放下碗筷,對著方大當家那張好看的側臉問:「我的眼睛裡,是有什麼洪水猛獸嗎?」

    方澤生搖頭,對著書房的門檻一板一眼地誇獎,「二爺長得好看,眼中儘是星辰。」

    付景軒忍笑,又問:「那大當家為何不敢看我?」

    方澤生抬頭,對著房樑上的竹燈說:「星辰璀璨,焉敢近觀?」

    「哦~」付景軒挪著凳子往他身邊湊了湊,「原來你昨晚對著我笑,是因我距離你比較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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