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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00:49 作者: 一度君華
    

    所以贏墀給他的任務也很簡單——保住小命。

    誰料,頊嫿神色平靜,連木狂陽都沒反應過來——玄光鏡里的畫面頗為精彩,她看呆了。倒是天衢子鬼魅一般貼近,第一時間破壞了玄光鏡。

    鬼夜來抽身就走,天衢子豈肯放他?察覺身後冷風貼近,苦竹的清寒之氣似乎浸入毛孔,他抽刀一劈。然而迎面而來的是劈山碎海的一拳!

    拳風帶著飆風般的力量,竟不顧自身安危,悍然而入,絞碎了他的刀意,瞬間穿透他的護身氣勁,砰地一聲,砸在他頭上。

    鬼夜來如斷線的風箏,晃晃悠悠地飛出丈余,然而未落地,又被人一手拎住了衣領。

    菩提真訣,他以為來者是不動菩提。但面前人卻一身白衣,暗紋流光,陰陽雙魚佩在月光下現出溫潤的華彩。

    是天衢子。

    他滿嘴是血,心中驚異難言——只一拳?!

    驚異的不止是他,更有其他八脈掌院和長老。天衢子這一拳出手,比之不動菩提毫不遜色。可陰陽院畢竟是雜學,並非佛修啊!

    然而未容他們多想,天衢子另一拳下去,鬼夜來只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竟是兩拳一揍,直接撲街!

    其餘數十個架設玄光鏡的小嘍羅就更不用多說了,天衢子一拳一個,直接將人打成一團團醬紫色的血泥。

    一直等他殺完最後一人,終於將鬼夜來往頊嫿腳下一扔。頊嫿往後避了一下,以免鬼夜來的血沾到她身上。但還是有血從鬼夜來身下湧出來,匯成一灘。他滿頭滿臉的血,連五官都已經移位。胸骨全部破碎,只有微微的起伏,能看出他還未斷氣。

    小惡魔興奮地跳到他身邊,用手指戳了戳:「師尊,要不要把他剝了,也餵上一盞那個什麼?」

    他看見玄光鏡里頊嫿是被灌了什麼東西,卻不知道究竟是何物。

    頊嫿說:「他的傷,再不救治就死了。」

    天衢子全身都是被鬼夜來的氣勁劃出的傷口,聞言轉過頭,木狂陽也很奇怪,說:「頊美人,你是想治好他,再把他抽筋剝皮?」

    頊嫿更奇怪:「此人是魔將……呃,雖然他現在被打得不太像。但他在魔族地位不低。贏墀想必會花大價錢來贖。為何殺他?」

    木狂陽上下打量她,只見她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像是難堪或者憤怒。

    她問:「你不生氣?」

    頊嫿說:「有一點。」她轉頭看向天衢子,天衢子也在看她。目光中有顯而易見的愧疚——若不是他下請柬,頊嫿必不會前來赴宴。她若不來,贏墀想必不會行此齷齪之舉。

    他宴請她,卻未能保護她。今日之事,整個玄門有目共睹,畫城傀首曾淪入魔尊內殿的事,也必會傳揚開來。

    從此以後,她一朝蒙塵,便不再無瑕。那些閒人,會用最骯髒的心思去提及她,揣度她。而他毫無辦法。

    天衢子雙拳滴血。不是鬼夜來的血,是他受傷了。鬼夜來的刀意和護身氣勁,他以一雙赤拳去破,怎麼可能完好?

    可他感覺不到,贏墀加諸於頊嫿的傷害,令他銜恨至極。區區一個鬼夜來,無法發泄他的仇恨愧悔。頊嫿為他目中傷痛所動,上前兩步,微笑說:「為什麼贏墀明明是意在折辱頊嫿,卻是奚掌院更需要旁人勸慰?」

    天衢子一向溫和淡然的雙瞳,被怒與恨燒得通紅。頊嫿慢慢抬起他的手,說:「小孩把戲,也值當奚掌院氣成這樣?」

    天衢子心中怒海翻波,絕非她幾句能夠平復。他聲音沙啞:「天衢子無能。愧對傀首。」

    她就在他眼前被人輕慢羞辱,可他什麼也不能做。他既不能殺進天魔聖域,將贏墀大卸八塊,也不能抹去一切,還她清名。

    向前須顧及宗門大局,往後堵不住悠悠眾口。他眸中水光氤氳,滔天的悔與恨皆壓在師門重負之中。頊嫿握住他鮮血淋漓的一雙手,忽覺動容。

    於是握住的手便不曾放開,天衢子指骨皆被刀意所碎,碎骨支棱,他卻似乎失去了痛覺。

    頊嫿看著他的血沾染她,輕笑道:「奚掌院何必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最好了。」

    他的功法,因為過於龐雜,定然不夠專精。對戰之時,其實是不宜速戰速決的。這一招菩提真訣,倘是不動菩提施展,定然不至於傷成這樣。而他一個雜家,強攻之下,立刻便現出弱象來。

    他當然知道。

    頊嫿轉頭看了一眼地上鬼夜來,微笑著道:「既然罪魁禍首已經抓獲,銀蟾玉花宴還是繼續吧。別讓卑劣之徒壞了諸位興致。」

    載霜歸等人立刻反應過來——當然要繼續!難道這時候帶著大家越過九殛天網,擒殺了贏墀不成?

    玄門拼命,總需要恰當的理由。因為魔尊羞辱魔傀傀首,顯然不合適——真要說起來,這還算人家魔族的家務事。狗血八點檔而已。

    於是君遷子提走了鬼夜來,幾位掌院與長老回到席間,華筵繼續。

    天衢子只是略坐了一會兒,載霜歸便道:「回去讓君遷子為你上藥!」天衢子哪裡把這點傷看在眼裡?心痛太劇烈,便恨不得一雙手都斷了才好。

    他不說話,載霜歸說:「聽見沒有!」眼見諸人朝這兒看,不敢現出一絲不悅,這話還只得帶著笑小聲說。

    而旁邊,頊嫿站起身來,她說:「奚掌院為我受傷,頊嫿心中不安。不如就讓頊嫿為奚掌院正骨包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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