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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00:49 作者: 一度君華
淨無泥也很是哭笑不得,頊嫿站在一旁,等所有人都忙完了,她做了最後陳詞:「貧富不是善惡的分界線,人間穢巷皆是雜念。你們久歷泥潭,總會有一些事,令人懷疑信仰,動搖初衷。我們到底在幫助一群怎樣的人?我們在為誰雪冤?我們斬妖除魔,到底斬除了誰,最後留下了什麼?」
她神情溫和帶笑,字字乾淨透澈:「悟道之劍,斷不了人心之惡。卻能以此為鏡,讓我們明正自身,縱然任重道遠,步履維艱,亦眼望浩然,襟懷明月。」
她輕輕拍拍面前弟子的肩:「我們的道,未必會給予我們應得的榮耀與感恩。但請仍願以手中劍,護我們心如明月。請一直向道而行,撣盡世塵,只為不變成泥沼中,那些我們曾鄙薄的靈魂。」
我們的道,未必會給予我們應得的榮耀與感恩。但我仍願以我手中劍,護我心如明月。我終將向道而行,撣盡世塵,只為不變成泥沼中,那些我曾鄙薄的靈魂。
天衢子一直沒有說話,但直到很多很多年過去,他一直記得當時的頊嫿。
人間萬般顏色,皆輸給一個她。
頊嫿圓滿結束了這次實踐課,淨無泥等人帶著一眾弟子返回齋心岩。雖然受了一肚子氣,但大家也都從深受打擊的低落情緒中走了出來。
他們衛道之路漫長無邊,以後難免會有這樣不痛不快的時候,早點經歷,倒也沒什麼不好。
頊嫿走在一眾弟子中間,向盲和唐恪圍著她問東問西,這兩位小公子是今年外門弟子中家世最優的。他二人在跟前,其他弟子便不敢靠近。
天衢子行在最前,耳邊聽得她耐心回應,心中不悅,卻口不能言。身為掌院,他甚至連一眼注目也需要理由。
而九淵仙宗,天衢子離奇增高三寸,所有人目光都有點怪異。
一個男人,千年老鐵木,若是突然開始在意起自己的形貌來,恐怕是有春風吹拂哦。
面對各種探究的目光,天衢子自然保持了沉默。
次日,九淵仙宗九脈掌院收到江河劍派的拜帖。上次天衢子親自出手,抓住了江河劍派前掌門賀心璧,整個江河劍派都陷入恐慌之中。
如今賀心璧已被處死,他們自然還是希望九淵能不念舊惡。是以新的掌門候選人,無論如何還是希望能得到九淵仙宗認可。小門小派,是絕對得罪不起這樣的玄門大宗的。
天衢子是非去不可了,否則恐怕江河劍派上下不安,指不定生出什麼是非。
好在這拜帖送了不止一張,直至天色將明,外面有強大氣息接近。
苦竹林外,玉藍藻、不動菩提、木狂陽結伴而來。木狂陽一把攬住天衢子,不顧他掙扎,道:「上次賀心璧對你座下弟子動了殺心,江河劍派這次恐怕主要是想邀你。不過我們至交好友,同心一氣,走走,陪你一道前往。」
天衢子眉頭緊皺:「江河劍派也是玄門勢力,同道相邀,我等自應前往。木掌院且鬆手。」
木狂陽哈哈大笑,聲如洪鐘:「你怎麼突然長高了?噫……千年老鐵木突然在意起了形貌,莫非是春心涌動了嗎?」天衢子面色扭曲,她卻又笑得一臉猥瑣,用力拍拍他肩膀,「說起來,你剛出關,傷好沒有啊?走不動的話我抱你啊?」
她乃絕頂刀修,能隨手捶塌一堵牆!天衢子所有護身法陣都堆到了肩膀,載霜歸老遠就看見她在蹂躪自己的愛徒,只得沉重地道:「雲階,還不快見過木掌院?」
跟在他身後的奚雲階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施禮:「木……木掌院。」
木狂陽一眼看見清新鮮嫩的師侄,頓時放開天衢子,龍行虎步上得前來:「小雲階,最近功法修煉得怎麼樣啊?」她摸摸奚雲階的下巴,又在他手臂上捏捏拍拍,「哪天來刀宗,師叔指點你一二啊。」
奚雲階只覺得手臂如被鐵鉗擰絞,但不敢反抗,眉睫輕顫,簡直想哭。
稚子何辜!!
奚掌院到底心疼徒弟,輕嘆一聲:「既有正事,趁早出發吧。」
木狂陽這才放過可憐的掌院大弟子,轉頭又攬住他道:「說起來,你看你這次受傷,身邊連一個知冷知熱的女人都沒有。我知道仙門女修,很難與你般配。可眼下有一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就站在你面前……」
她將自己大肆頌揚了一番,天衢子眼皮抽搐,簡直連表面的風度都快要維持不住。
好在不動菩提和玉藍藻都知道此刻時間就是生命,一路拼命催動飛舟,江河劍派終於是近在眼前了。
未免麻煩,他幾人來時並未提前通傳。此時一路由下人引領著入了江河劍派,卻聞遠處傳來爭吵之聲,而且隔著極隱蔽的法陣。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他們這樣修為通玄的人物,對法陣本就格外敏感。若是普通爭執還罷了,倘是設下法陣,那真是送到眼前讓他們警覺留意。
江河劍派前掌門已經伏法,如今新掌門還未確定。誰人在此爭吵?
幾個人互相看一眼,徑直朝著法陣方向而去。眼前越行越偏,但是梧桐淒淒、落木蕭蕭,是個極清冷的院落。偏偏門下掛著幾條孝幔,正中間一個入眼生疼的「奠」字。
這裡竟是一處靈堂。其實不消多看,幾個人也知道是何人停靈在此——賀心璧。
其實賀心璧此人,還不算個孬種。販賣魔傀畢竟是個無本萬利的買賣,這些年江河劍派恐怕沒有少斂財。連正廳都擴大了幾倍。遠不是當初苦哈哈的小宗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