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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7:00:49 作者: 一度君華
明明商談便能獲利,為何非要死戰?
大祭司太史長令與魔將鬼夜來相對而坐,鬼夜來不緊不慢地輕轉手中杯盞:「魔尊對魔傀一族並無惡意,相信多日來,大祭司早已心知肚明。若再拖延下去,待到魔傀戰士被全殲,畫城城門大開,只怕十二族長不似魔尊仁慈,未必肯開出這般豐厚條件。」
太史長令手握寶椅扶手,指甲微微用力,摳入木隙:「魔尊真的應允,日後畫城,由祭司神殿自治?」
鬼夜來眯了眯眼,心裡冷笑,眼中卻還算真誠:「這個大祭司可以放心。魔尊金口玉言,一諾千金。」
太史長令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一拍座椅扶手,站起身來。
畫城之下,魔傀戰士死傷大半,頊嫿半身被靈皇妖封割裂,衣衫浴血。而此時,畫城城門關閉了。
貪目光一凜,輕聲道:「傀首?」
頊嫿甚至沒有回頭,反而淡笑著問:「後悔嗎?」
貪容色一肅,身軀站得筆直:「願意追隨傀首,出生入死,永世無悔。」
頊嫿低聲說:「只有真正英勇無畏的種族,才能俯瞰自由。犧牲是值得的,相信我。」
貪語聲堅定:「從未質疑。」
戰勢之慘烈,超出想像。
畫城之下,屍積如山,血漫成河,連經過的風都沾染了戾氣。頊嫿步履漸緩,赦世蓮燈在經過這樣漫長的苦戰之後,燈芯即將燃盡。
而靈皇妖封的靈力,卻有四條靈脈支撐,源源不絕。而身後城門關閉,她回頭無路。貪身中數箭,踉蹌倒地。頊嫿終於微微側目。
天衢子站在陣外,還未開口,贏墀卻問出了他想要再度重複的話:「真的不能考慮嗎?」
隔著法陣,他猶帶顫音。
頊嫿素手撫衣,鮮血滴落,粒粒如珠。「考慮?」她盛血在手,淫蛇血如銀屑,混合其中,在赤色血汩里碎光粼粼。
她輕聲道:「你有什麼資格讓我考慮?」
贏墀一怔,靈皇妖封中突然驚起了強烈的術法波動。這是……
畫城的防禦大陣。
她為什麼直到此時,方才開啟?!
天衢子面色一變,但見漫天虛影,無數破碎的神識扭曲著從赦世蓮燈中衝出來,鮮血為水,屍骨為泥。畫城之下陣亡軍士的破碎神識都化靈力,在無盡泥沼之中,一顆嫩芽破土而出!
然後瞬間拔高變粗,枝葉橫斜,半掩畫城。
它極力舒展枝椏,淡黃色的花蕾一串一串鼓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層層綻放,如撒碎金。鮮血滴流,為它增色。
月桂的香氣,瞬間瀰漫畫城。
靈皇妖封雖然有九殛天網支持,但贏墀猶存勸降之心,並未全力催動。此時它似乎受到巨大衝擊,一時之間地動山搖。
可是靈皇妖封太強大了。
還差一點。
贏墀心知有異,極力控制法陣,心神巨震。頊嫿終於抬頭看他,縱然滿身血污,她依然矜傲高潔,仿佛迎著千霜萬雪凜然綻放枝頭的一枝寒梅。生死不泯其志,苦痛更添其艷,她再問:「你有什麼資格讓我考慮?」
赦世蓮燈最後一絲光焰猛地攀上她的手,順臂而上,燃她身軀。贏墀驚退一步,她神識化光,即將熄滅的赦世蓮燈,突然重現光華!
清光遠播,與玉桂互相借力,終於靈皇妖封砰然巨響,現出一道裂痕。而轉瞬間,裂痕擴大,一樹玉花破開它的桎梏,綻放於天際。
赦世蓮燈碎落一地。
贏墀收回靈皇妖封,望著眼前高聳入雲的月桂,喃喃道:「芬馥天邊桂,扶疏在月中。這是……」
天衢子替他說下去:「是不朽木。」真正生長在月中的桂樹枝,難怪所有魔傀皆身帶桂花甜香。畫城之中,竟有此神物。
而頊嫿用魔族與魔傀陣亡戰士的血肉和靈識,人為地製造了一條靈脈。再以此桂為陣靈,最後不惜燃魂相助,終於不負這神物之威,為畫城打造了一座真正的防禦法陣。
她成功了。
靈脈現世,天地動盪。贏墀哀慟之色溢於言表,可有的人卻連傷痛的資格都沒有。
天衢子背對玄光鏡,快速結印,頂著靈皇妖封的餘威和赦世蓮燈的戾氣凝住了幾縷散碎的神識。他彎腰拾起地上赦世蓮燈的碎片。
碎片鋒利,劃傷了他的手,他卻失去了知覺。
在這個故事裡,他從頭至尾不過一道虛影,旁觀著別人的愛恨情仇,無權悲喜。
只能面無表情。
第五章 七賢戒尺
魔族在畫城之下,陣亡魔兵兩萬五千餘人。
在仙、魔人口增幅日益下降的嚴峻形勢下,靈墀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一點優勢,被這一戰揮霍得一乾二淨。
擁有一條靈脈的畫城,今時不同往昔。如果強行破陣,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再出重兵攻打畫城,九淵仙宗還會不會坐視?
靈墀幾番引誘畫城大祭司太史長令。但太史長令並不愚蠢,傀首頊嫿用性命為畫城建造一條靈脈,如果此時他向魔族示好,族民會怎麼想?
他在頊嫿等人應戰時私自關閉城門,已經令民眾生疑。如今魔傀四君,貪陣亡,兵力掌握在剩餘三君之手。
四君一向忠於傀首,念、嗔、痴現在視整個祭司神殿如眼中釘,肉中刺。他怎敢在此時向魔族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