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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58:47 作者: 槿岱
想到儀昭以後的命運,她眸光不由得黯淡,似蒙了層灰的黑曜石。和皇家沾上關係,真的半點身不由已。
她鄭重朝儀昭點頭應承,張皇后嗔笑著說:「你個小傢伙,這就和本宮搶起人來了。」
儀昭就抿嘴甜甜笑,臉上有兩個梨渦,可愛極了的道:「沒有要搶人,不過是藉口以後要賴在母后這,母后不能嫌棄要趕人。」說完還猛朝挽夏眨眼,古靈精怪的模樣,挽夏也跟著抿嘴笑朝她眨眼。
張皇后被她逗得直笑,「你這調皮的別以為我不知你心思,不過是變相在跟我討人,讓你賴在這,不得把我這坤寧宮的屋頂都得鬧掀。」
「誰要掀了坤寧宮的屋頂?」威嚴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眾人的心皆猛跳一下,側頭見是身穿龍袍的皇帝,忙起身行禮。他身邊還跟著眉眼清冷的璟王。
皇帝沒有讓人通傳,還來得挺快。
行禮後,挽夏規矩立著,垂著眸在想什麼,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著,遮掩住了她眸中的光華。儀昭已吱吱喳喳說著事情前後,惹得皇帝哈哈的笑。
他笑聲愉悅、爽朗,就像平常人家裡的父親,可他卻掌控著天下人的生殺大權。
挽夏聽著皇帝的笑,心裡越發的冷。
就是這個人,掌控著凌家的命運,她眸光驟然變得出奇清亮,帶著決然與堅定。
沈滄鈺暗暗瞥她一眼,見她臉色有些發白,跟馬車上一樣,那種神色將她顯出一種叫人心疼的堅強。
她在害怕卻逼迫自己強行面對。
她怕他,怕皇帝……看來是真的知道了皇帝猜忌凌家。
他不動聲色端茶抿了一口。
皇帝已經和皇后、兒女說了會話,這才發覺挽夏還立著,忙和顏悅色的與她說:「挽挽怎麼還站著,快坐下,以前你可不這麼拘謹的。」
挽夏握了握拳,抬頭笑眯眯的:「以前您這時候總是會大手一揮,說,你們帶著挽挽去玩吧。所以我就站著等了……」
皇帝一怔,看著眼前盛裝的小姑娘,想起她往前進宮見著自己時都是和凌昊前來,那時他喜歡將孩子們叫過來陪著她在宮裡玩。
那種時候往往是凌昊一年半載的回京一趟,他就有著許多話想和曾經赤膊奮戰的兄弟說,無關朝政,單純是許久不見的兄弟情誼。
他還會叫太醫來,讓太醫給他檢查身體,看看是不是又添了新傷,那些因他因他父皇留下的舊傷暗傷恢復如何。
他十三四歲就認識凌昊,一晃就過了二十年,他已經站在至高無上的地位,安享新的盛世來臨,而他昔日的兄弟還在為他拋頭顱灑熱血……
皇帝心中猛然一震,看著挽夏清澈的雙眸,腦海里倏地跳出凌昊為她求恩典的事。那句只解沙場為國死,何許馬革裹屍還……臣只怕無人為幼女遮風擋雨。他昔日的兄弟,如今還在擔心著他以前所擔心的事,怕哪日真的戰死,家人無人照顧!
他內心深處的一根弦被觸動著,凌昊……似乎除了為家人,根本沒有和他這兄弟請求過什麼。就是今日,凌昊今生的第二次開口向他要恩典,也只是出於孝義,想將他那政績平平的兄弟也調往北平。
二十年來,凌昊似乎如一日,依舊遊走在刀尖上,而自己卻是快忘記了凌昊曾經如何為他蹈鋒飲血。
皇帝心情十分複雜,小姑娘清亮的雙眸更使他生出一股愧疚感。
他面容頓時柔和了幾分,帝皇堅硬的心軟化,朝挽夏溫聲道:「一會就該用午膳了,用過午膳,朕陪你去玩,騎馬、射箭都可以。」
「您那叫檢驗我功課。」挽夏露出苦惱的神色,心間卻是鬆一口氣。
皇帝對她的這種和顏悅色,應該是有所觸動。
「功課?」皇帝對這說辭感到奇怪,「我倒不知凌昊居然讓你把騎射當功課了。」
「爹爹說他時常不在家,我雖然是姑娘家,但也該有能保護自己,保護娘親的能力。所以爹爹回來總要先檢驗我有沒有偷懶。」
挽夏表情認真,皇帝發現她說話間眸光在一點點變暗,像是深夜裡快要燃盡的蠟燭,叫人看著就心生戚意。
才十二歲的小姑娘卻已經在接受父親隨時會戰死沙場的事實,果然練武亦能淬鍊心性讓性格變得更堅韌,凌昊對女兒是費盡了心,也教出了個好女兒。
「你爹爹極好,忠心為國……」皇帝聲音有些低的說道,像是自言自語。
張皇后在邊上暗窺龍顏,見他對挽夏的目光中多分了憐惜,還有夾著複雜情緒的愧色。她心就猛然一跳,皇上的神色,該不會讓事情再起波瀾吧,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凌挽夏倒是個厲害的角色,三言兩語居然叫皇上就對她生了同情,如若真讓她嫁給太子,那還得了?!
凌家人果然不能留在京城,不然他們張家總是被壓得低一頭!
而挽夏正為皇帝那句話激動。
帝心難測,她不敢過於明顯的為父親說話,只能在適當時機用話去勾起一些皇帝與父親之間情宜相關的事,如今從他神色來看,皇帝依舊還是念著與父親的情誼。
這就夠了。
父親的忠心都體現在這些過往中,只要過往不被皇帝特意在心裡抹滅,他對凌家的忌憚便就會再少一些。
挽夏能揆情度理也知見好就收,得到想要的結果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只維持臉上帶著淡淡情緒的神色,立在殿中仿佛還在繼續感傷不再說話。沈滄鈺身為局外人又知她的心思,不過略微思索便明白她每句話中的用意,在有些想笑原來她想騙人時神情是這樣到位,同時心間又頓頓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