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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58:47 作者: 槿岱
    她看看父親,目光有些放空放遠,透過男子高大的身形看見院牆邊的榆樹,枝椏間有個鳥窩,幾隻嗷嗷待哺的幼鳥在吱吱喳喳。

    她止不住想,如若有一場暴雨,這鳥窩會被風暴吹得從高處摔落下吧。而眼下,他們凌家亦如那鳥窩一樣,在皇帝心間是岌岌可危,稍微起風雨就粉身碎骨的下場。

    不然,皇帝怎麼會讓他們跟著璟王一路,這除了試探還是試探!

    她心裡發寒。

    「挽挽…」見女兒發起怔來,蘇氏伸手輕輕推她一下。

    挽夏猛然回神,見父母兄長都擔心的看著自己,勉強扯出笑來:「我沒事,只是被這突然的消息嚇一跳。」

    夫妻倆擔憂的對視一眼,覺得女兒最近確實有些思慮過重,以往的活潑開朗都不見了。

    「晚間你祖母說不必去請安,剛好有人送了鹿肉來,我們晚上就在院子裡架個烤架,邊吃邊賞月。」凌昊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笑著道。

    爹爹一個粗枝大葉的武將,哪就會有這閒情逸緻賞月,挽夏知道這是變著法子想哄自己高興的。

    她斂起所有神思,笑著點頭,又說要配什麼樣菜色,蘇氏在邊上叫丫鬟一一記下。

    見她又來了精神,凌家長房幾人有鬆口氣的感覺。

    回到房裡,挽夏笑意又不見了,換過衣裳靠在炕上想事情。

    雖然她不喜歡到皇宮,更不想多與沈滄鈺接觸,可明日未必不是個好機。見了皇帝,她總要讓他多對凌家放心才是。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前世凌家遭難已經說明皇帝在監視著一舉一動,總之要打消皇帝的猜忌,多表忠心肯定就不會錯。

    有了主意,她才抱著薄毯閉眼小歇,今天應付李靳修就夠累人的。

    待挽夏再醒來時,窗外的天空已被染滿霞光,橘紅柔光灑落下來,整個天地都變得極柔和。

    梨香扶著她坐起來,在她身後塞了個秋香色繡蝶戲花大迎枕,桃香邊給她套上外裳,邊道:「小姐,你睡下不久大小姐二小姐就回來了,武安侯世子還來了趟,和奴婢交待要給你手心抹藥。奴婢見你睡得香,就直接給抹了。」

    桃香說著突然就笑了:「武安侯世子喝多了,來的時候被小廝扶著走路是歪的,沒走出院門碰一聲響栽倒了。若不是他身邊有個小廝墊在地上,估計要摔得不輕。」

    一慣穩重的梨香想起那畫面也沒忍住翹了嘴角。

    挽夏眨了眨眼,有些想像不出端得溫潤貴雅的李靳修摔倒是什麼樣,可惜了,怎麼就沒親眼看看他難得的狼狽。

    她遺憾想著低頭看手心,他給的藥膏用了就用了吧,也沒什麼無所謂。

    此時顧媽媽挑了珠簾進來。

    顧媽媽是她的奶娘,年齡大了就有些發福。

    見顧媽媽圓圓的臉上帶著氣憤,她問:「媽媽這是怎麼了?」

    「小姐您醒了。」顧媽媽上前朝她行禮,「老奴聽到些氣人的話罷了。」

    她側頭。

    顧媽媽是個口直心快憋不住話的,見她有要聽的意思,語氣又快又急。「是二夫人房裡的松蘭和人嚼舌根,說老爺要帶上二爺到北平受罪去,兄弟間有福沒同享,倒是有難同當了。」

    ……是這事。

    顧媽媽繼續說:「明明是老太太要老爺拉兄弟一把,覺得京中沒指望,怎麼到她嘴裡老爺就成惡人了。」

    她抬眼看到顧媽媽氣憤得都想咬人的神色,淡聲道:「嘴長人那,說什麼隨她。」八成是她二嬸抱怨,這松蘭才學舌的。

    前世她二叔也是跟著去了北平,任大寧衛千戶所從六品的鎮撫,後來在父親有意讓功下升到正四品,調回京去了兵部。想想,父親一片好心都被人踩腳下不當回事。

    顧媽媽當然知道這個理,只是氣不過,撇了撇嘴也不再說這堵心的事。

    收拾好,挽夏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去正院,走到半路遇到還一身官服的二叔,便向他問好。

    凌睿小兄長三歲,長相隨得凌老太太多些,許是近來不得志,眉宇間總有郁色,整個人便顯得陰鬱。

    「挽挽是到你爹爹那去?快去吧,我剛從那出來,這會估計你爹爹已親自烤鹿肉了。」他朝她笑,郁色散去些。

    挽夏餘光掃到二叔小廝手裡也拿著塊鹿肉,也笑:「好的,二叔那我先過去了。」

    凌睿點點頭,看著侄女走遠才轉身慢悠悠往二房方向去,他剛剛同意了兄長的建議,眼下也只能是先去北平。

    他回到院子,李氏就急急迎了上前,聽得他真要跟著長房去北平的事,居然就冷了臉。

    「長房說戰功赫赫,女兒都能請封郡主,怎麼到二爺你這就幫不上忙,不過是怕兄弟搶了他嫡長子的風頭!」

    李氏想到要離開繁華的京城,氣就不打一處來,越說聲音越大。「女兒馬上就要及笄,去了那個破地方,你叫女兒怎麼找婆家!」

    凌睿這些年沒有闖出個名頭來,對妻女有愧疚,可他也是個男人,哪裡受得住妻子一而再句句帶刺的。

    北平那破地方……北平那破地方還是他求了兄長才能去!!

    男人的尊嚴作祟,凌睿也被激怒了:「你給我閉嘴,你若嫌棄你就呆在京城,以後你再挑撥離間的,就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面!」

    凌睿說著一甩袖子,轉頭就出了府,尋人喝酒解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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