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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57:48 作者: 東方黃瓜
    再遠點兒放著兩個精巧的小火爐,上面放著兩個漆黑陶罐,滋滋冒煙。

    醒來時聞到的藥味兒就是從小火爐傳來的。

    男人放下棋子,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漆黑漂亮的鳳眸里隱含關切。

    楊惠惠吸了吸鼻子。

    男人注意到她的動作,指著兩個小火爐說道:「屋子裡熬著你我的藥。」

    頓了頓,他緩緩嘆息道:「隨便來個人都能把你叫走麼?要是我去得晚點兒,就只能替你收屍了。早上讓你幫我熬藥,你一碗藥沒上手,現在反倒要我來幫你熬。」

    他的語氣很溫和,也沒有特別指責的意味,可以稱得上溫柔。或許是受了傷情緒較大,楊惠惠原本想做小伏低的,聽了這話就很怒,硬邦邦地頂回去,「奴婢可不敢讓公子幫我熬藥,奴婢鬧到現在這地步,不是公子想要的麼?」

    她的話讓男人一愣,景峰沉默片刻,過了一會兒,微微彎腰,伸手攏了攏楊惠惠的頭髮,「抱歉。」

    在自家院子裡,景峰一般披散著頭髮,穿的衣服也很寬鬆。伴隨著他的動作,烏黑的頭髮墜落,掃到了楊惠惠的臉。

    有種冰涼滑膩的觸感。

    楊惠惠驚得側頭,下意識避開他的動作。和景峰相處這麼久,從未聽過他道歉。

    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不該生氣,甚至有點兒無理取鬧,可再一想,她今日有此劫難,的確是因為這男人,心裡便覺得委屈。

    和景峰相處就是這麼奇怪,硬要算起來,他設法把楊惠惠買入府中,好吃好喝供著,如今又救了她一回,照理說楊惠惠應該很感激他。

    楊惠惠也的確感激他,所以投桃報李,通風報信,然而景峰各種挑刺,愛理不理,又逼迫她作證人,得罪整個侯府,以至於今日出事,楊惠惠又難免埋怨他。

    可真要埋怨了,又顯得自個兒不識好歹,畢竟景峰救了她呢。

    情緒過後,楊惠惠又有點兒害怕,畢竟景峰對她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具體表現出來,而她目前卻只能依附於他。

    若是景峰生氣,最後討不了好的,只會是她。

    咬咬唇,剛想柔和了態度,說一些緩和氣氛的話,又聽到男人出聲,「生氣嗎?」

    楊惠惠撇過頭,勉強說:「奴婢不敢生世子爺的氣。」

    「看來在生氣。」

    一隻蒼白有力的手摸過她的臉,將她的臉硬生生地掰回來,強迫與男人對視。

    男人的眸子漆黑深邃,仿佛兩團漩渦,要把楊惠惠吸進去。

    「抱歉。」景峰第二次道歉。

    楊惠惠十分驚訝,景峰態度溫和得像在通州梅園的時候,仿佛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隔閡,也沒有任何不愉快。

    景峰的行為和情緒總是這般讓人難以捉摸,楊惠惠鬧不清楚他到底如何想的,勉強笑道:「沒關係,和世子爺無關,都是我自個兒不謹慎。」

    景峰望著她不知在想什麼,沉默片刻,從床上站起來,慢慢走出房間。

    走了好。

    楊惠惠悄悄鬆了口氣,和景峰打交道必須要耗費心神,生怕哪裡做得不好又惹怒了他。現在她身體不舒服,擔心說錯話。

    之前就有幾次莫名其妙得罪了他,剛才不小心發出了情緒,幸好景峰沒有計較。

    門外又傳來幾道人聲,緊接著是女人的尖叫,伴隨著沉悶的聲響,松香拖著一道身影從門外走進來。

    楊惠惠側頭瞧著,借著門外的光,看到被他拖進來的正是紅袖。

    紅袖被繩子五花大綁,頭髮散亂,臉上好幾道紅指印,眼睛裡滿是驚恐。

    她被松香拉到床邊兒,隨後被踹了一腳,撲通一聲跪在床前。

    聽著那跪地的聲音,就替她感覺膝蓋疼。

    景峰從後面慢慢走進來,聲音溫和地問楊惠惠:「要如何處罰這個賤婢,你說。」

    楊惠惠一愣,這才明白,剛才景峰出門,是為了帶紅袖進來讓她出氣的。

    老實說,心裡有點兒感動。

    感動到原本因他而起的埋怨,都消失了兩分,甚至忍不住為他開脫——紅袖把我抓起來,是紅袖的過錯,關景峰什麼事呢?景峰救了我,如今還要為我出氣呢。

    已經夠好了。

    楊惠惠把目光轉向紅袖,看到那張臉,一股怒氣從胸口湧出,想起臉上被扇的耳光,和那火辣辣的痛苦。

    楊惠惠可不是那種明明心裡很生氣,卻還要面帶笑意假裝大度善良的人,直接說:「她打我!」

    景峰又坐到了小桌子旁邊的蒲團上,聲音平和,「那我允許你打回去。」

    有了景峰的首肯,楊惠惠眼睛一亮,完全沒了心理負擔。

    景峰勾勾手指,面無表情的松香便拖著紅袖湊到床前,抓住她的頭髮往後扯,強迫紅袖揚起臉。

    紅袖開始哭,「世子爺,你饒了我吧!我只是一個奴婢,都是奉命行事,奴婢並不想這麼做呀……」

    哭得楊惠惠開始心軟,都是奴婢,主子吩咐了難不成還能拒絕?

    見紅袖確實可憐,想到之前被迫指認侯夫人,楊惠惠升起同病相憐之感。

    「你求錯人了。」景峰拿起棋子,在未完成的棋盤上又放下一顆黑子,聲音清冷,眼神專注,仿佛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棋盤上。

    紅袖便又轉過頭哀求楊惠惠,「惠惠,惠惠!我錯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二少爺命令我這麼做的!你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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