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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57:48 作者: 東方黃瓜
    這兒的一草一木,用心去看,每一樣都很名貴。足以看出,此園的主人,對花草很是喜歡。

    四角的涼亭,檐角高高翹起,靜靜地矗立在湖泊上,漆黑的影子在水波里蕩漾著,和紅點鳶尾的倒影一起搖曳。

    眾人走近涼亭,聽到一陣幽幽的琴音沿著湖面飄來,混入山色水光中。

    琴音時斷時續,時快時慢,像是一首曲子彈得凌亂隨性,又像是有人把手隨意放在琴弦上,胡亂調撥,彈到哪根是哪根,根本沒按音律彈奏。

    偏偏和著山色和微風,卻有縹緲融入之感,仿佛那琴音是從花草樹木、山川湖泊里自個兒生長出來的,極其自然,毫不突兀。

    桂嬤嬤在湖邊停住,遙遙朝著涼亭里福身行禮,「世子爺,新的一批婢女帶過來了。」

    琴音停下。鳶尾搖曳。

    四周很安靜,仿佛一種世外桃源的安靜。若不是知曉自己身處侯府,楊惠惠差點以為自己到了荒郊野外的某個山澗莊園裡。

    桂嬤嬤轉頭吩咐,「都抬起頭讓世子爺瞧瞧。」

    楊惠惠等人連忙抬頭看向涼亭,她們也好奇安定侯府的世子爺到底長什麼樣子。

    然而涼亭在高處,她們在底下,往上瞧什麼也沒瞧見。

    涼亭四周垂著青黃竹簾,只隱隱約約瞧見裡面似乎有個人影。

    片刻後,一隻手挑開竹簾,按在涼亭的黑木欄杆上,那隻手骨節分明,瑩白如玉,卻又過於蒼白。

    白色袍子從那人手臂上滑下來,蓋住了手背和腕骨,只留五根修長指節壓著欄杆,食指富有節律地敲擊著。

    楊惠惠努力抬頭,想看清楚那人的臉,然而只看到欄杆上的手和青黃的竹簾。

    隱約可見那人似乎半靠著欄杆,垂眸打量著她們。

    即便沒有看到他的臉,卻能感受得到他的視線似乎從每個人身上掃過,又似乎漫不經心地掠開。

    「世子爺,可有中意的婢女?」桂嬤嬤腰彎得極低,自打進入這個院子,桂嬤嬤似乎繃得很緊,說話的語氣小心翼翼,比起遇到三姨娘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涼亭里沒人說話,片刻後,一個小廝掀開帘子出來道:「世子爺說,都長得沒法入眼,請桂嬤嬤帶回去吧。」

    呃?

    楊惠惠吃驚得微微睜大眼睛……長得沒法入眼?

    毫不猶豫地說,楊惠惠自認為美貌方面,暫時還沒遇到對手。

    世子爺難不成要挑天仙嗎?

    桂嬤嬤轉頭和楊惠惠的視線對上,從她的表情可以明顯讀出——她以為憑藉三人的姿色,肯定會得世子爺看中,結果依舊沒選上。

    「世子爺放心,明兒奴婢繼續為世子爺買婢女,一定為世子爺尋個合心意的。」桂嬤嬤趕緊說。

    上面的小廝道:「世子爺說了,第一排最右邊那個婢女,剛才眼神極其不敬,得罰。」

    第一排最右邊……

    楊惠惠跟著眾人的視線左右掃視,最終發現所有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著自己,愣了一下,吃驚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剛才她的確很想看世子爺的模樣,也拼命瞧了,可那是桂嬤嬤示意的呀!她怎麼就不敬了?

    就算不敬,其他人也不敬了,為何偏偏單獨說她?

    「就是你。」小廝道,「為何不敬世子?」

    楊惠惠覺得特別冤枉。

    她連世子是圓是扁都沒看到,怎麼就不敬了?

    楊惠惠趕緊朝涼亭方向福了福身,「回稟世子爺,奴婢剛才依照指示抬頭,並未瞧見世子爺,也不曾不敬世子爺。」

    「敢頂嘴?」小廝冷笑,「膽子挺大,罪加一等。」

    楊惠惠:「……」

    楊惠惠深吸一口氣,她算初步了解這位世子爺的行事風格,獨斷專行,不聽人辯解。

    也對,當初在梅園,一介白身、只有幾個臭錢的景峰架子也擺得極大,行事獨斷專行,想來王侯貴族身份尊貴,權勢在握,臭毛病只會變本加厲。

    幸好她和景峰那瘋子相處一年多,對付這種人頗有心得,反正不能和他講道理,順著毛擼就行。

    便又福了福身,恭恭敬敬道:「世子爺說奴婢犯了錯,奴婢甘願受罰,只求世子爺能寬心,莫要為奴婢這等下賤之人生氣。世子爺寬厚仁慈,公正謙明,一定很講道理。」

    楊雪芝和楊青蓮神色不明地盯著她瞧,大約驚訝於她能這麼快進入婢女身份,把自己放得卑微。

    楊惠惠沒管她們,她的精力放在前方的涼亭里,有種濃濃的直覺,這位見面就挑刺的世子爺,和景峰一樣特別不好打發。

    「看到你,我就生氣。」一道低沉的、仿佛浸潤了美酒的聲音遙遙傳來,聽得讓人微醺,然而那聲音的質地卻又如雪般冰冷,如玉般清透,仿佛冰川雪原上飄來的風,讓人莫名畏懼。

    楊惠惠覺得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但又不那麼熟悉。就好像在漫長的十八年裡,曾經在哪兒聽到過,卻又因為不重要而忘掉。但因為聲音出色,再度聽到時依舊有點模糊的印象。

    思忖間,那道冷冰冰的聲音又道:「而且本世子,不講道理。」

    第6章 抱誰大腿?

    回顧十八年的歲月,楊惠惠從未見過哪個人能把「不講道理」幾個字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就仿佛「不講道理」是一件正確無比、應該的事兒,那理所當然的語氣又添加了一層「本世子不講道理,你又能如何」的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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