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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56:01 作者: 藍揚/藍颺
    他這一句話,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深意在裡面。

    蕭九離聽得眉頭擰了起來,濃黑的劍眉豎起來的時候,仿佛兩把出鞘匕首似的,帶著咄咄逼人的嚴厲氣勢。

    有那個一個瞬間,這從未被誰忤逆過的男人忍不住的要問君玘說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覺得蘇南好了,是不是後悔當初年輕的時候和他一起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了。

    但是最後,一句也沒問出來。

    事情走到今天這步,憑心而論,他是要負主要責任的。如果十年前不是那麽唐突,如果一年前不是對自己那麽有信心,事情完全不會發展到今天這種不可控的地步。

    只不過,不管君玘怎麽想,他既然把人帶了回來,無論如何,是絕沒有再放手的理由的。

    第六十三章 掩埋的真相(4)

    這麽想著,倒也不那麽生氣了。

    無聲的深吸口氣,收斂了周身冷冽的氣息,慢慢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跟君玘差不多的苦笑,「前面已經說了那些話,後面再說的這些,我估計你大概是不信的。也無所謂你相信與否,總之,我是一定要說的──」

    「後來的幾年,我雖然經常跟家裡聯繫,但是卻從不回家。因此跟家裡人的感情也就慢慢的沈澱,淡了下來。倒是跟你整天待在一起,感情越處越深。這之後,才逐漸開始後悔當初一時頭腦發熱,把你暴露在本家那樣兇險的境地里。也是因為這樣,為了藏住你,後來才慢慢斷了跟家族的聯繫。東南亞那邊兒的情況,也漸漸不清楚了。不過所幸,之前的那麽多年裡,蕭清沒遇到什麽致命的危險,他們大概也明白了我有反悔了回護你的意思,所以也不敢輕易上門來向我要人。」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弟弟蕭清接手了家族龍頭的位置。」蕭九離說到了鬱悶的地方,常年當著老煙槍的男人習慣性的隨手去就摸放在小桌上的煙盒,彈出一顆吊在嘴裡,手上火機剛打著,正準備點菸的時候一下想起來懷裡的君玘,動作生生頓住了,僵了半晌,放下打火機,叼著沒點著的煙深吸一口,然後把煙也扔到桌上,繼續摟著君玘,接著道:「而就在一年前,他不知怎麽惹了北美一個惹不起的人物,對方開出千萬美元的暗花要他的命,家族為他的事兒鬧的雞飛狗跳,他自己也東躲西藏還幾次差點兒喪命,這個時候就忽然想起還有你。」

    「他們找到我,想把你帶回去。」蕭九的聲音沈沈的,帶著君玘不能明確分辨的情愫,逐漸變得壓抑,「我們這種家族,不管如何一向是家族利益優先的。何況蕭清是現在家族的掌舵人,又是我的親弟弟,於情於理,我都不能看著他丟了性命。但是……如果我讓他們帶走你,做了蕭清的替身,你就一定會死。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蕭清被殺,可是也不能親手送你去替他死……最好的法子就是我回去收拾這好這爛攤子,解決了和北美的衝突,你們兩個就都沒事了。」 他說著放鬆了禁錮著君玘的手臂,鷹似的目光戳在君玘背影上,「只是我問你,這件事,如果我當時告訴你,你會怎麽做?」

    君玘低垂著眉眼,抿了抿唇,聲音無喜無悲,只是沙啞中透著化不開的疲憊和悵然,有一種說不清的宿命的味道:「……不管怎麽說,我不會讓您置身那樣的危險的……」

    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幾不可聞。

    莫名其妙的,就隱隱帶上了哭腔。

    忍不住的難過。整件事的前前後後的一切軌跡都清清楚楚,他們做的都是自己出於本能反應而做出的事情,即使已經知道結果,再回頭選一次,也還是會那麽做……

    這就是所謂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就是操縱所謂宿命的,最根本的東西……

    秉性如此,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簡直就是順理成章,實在怨不了任何人。

    可是就是這麽無力的真實,才更讓人覺得沮喪難過。

    滄海桑田,終究逃不過物是人非……

    君玘塌下肩膀,只覺得渾身疲憊得提不起一點兒力氣……

    蕭九離在他身後接著說:「我也是知道你一定會那麽做的……」男人狹長的眸子輕輕閉了一下,又睜開,漆黑得深不見底,「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說狠話斷了你的念想,當夜就一語不留的離開了。當時還時間緊迫,我沒有時間為你多做安排,但是我知道你一旦離開我的掌控,月光島方面就一定會發現的。我知道那三個月的期限,而且現在執掌最終區域的向東陽知道你我的關係,能力範圍內是不會為難你的,當時想著三個月內一定會回去接你,到時候再跟你解釋來龍去脈,也就是了。只是沒想到,那邊的事情,竟然一拖就拖了我整整一年……」

    「說到底,是我自己當年作繭自縛,平白惹了這不必要的麻煩,生了這些是非。」

    最後這句,似乎染上了一抹不易分辨的悔意。

    君玘深吸口氣,胸腔里跟拉風匣似的帶著某種被拉扯的撕裂感,一字一句,緩慢的,用盡全身力氣對他說:「可是,這麽長的時間,我一封一封郵件的存,為什麽您一直都不聯繫我……」

    「我回去的時候家裡已經因為暗殺的事情鬧的雞飛狗跳,後來我接了家族龍頭的位置,讓人帶著蕭清躲了出去。對方很強,你和我弟弟長得又太像,我不敢聯繫你。我怕殺手把你當成蕭清,拿了你的性命去領賞。」

    君玘咬了咬下唇,有些怯懦,卻終究還是鼓足勇氣問了出來:「那……在您眼裡,現在的我仍然是您弟弟的替身麽?」

    蕭九離反手把他扣到自己懷裡,嗅著君玘身上因為長期扎針吃藥而染上的淡淡藥水味道,微微笑了笑,「──如果還拿你當替身的話,這次回去,我就不會再回來找你了。」

    孱弱的老男人聞言身體輕輕一顫,感覺積壓在心底的那口鬱結之氣散去了似的,緩緩放鬆了身體,柔順的隨著蕭九離的力道靠在他懷裡,神經一松,終於不再把注意力都放在蕭九離說話的聲音上,一時之間,那纏纏綿綿絲絲縷縷的、細碎綿軟的隱痛,又從骨髓血液中透了出來……

    他閉上眼睛,緩慢的吐氣,沙啞磁性的聲音,語氣是外人難懂的複雜,「……這一年,如果沒有蘇南,我恐怕就已經死在重景聲色里了。就算沒死,拖著被無數人抱過的殘破身子,君玘也沒臉再見您了……」

    蕭九離把頭埋在君玘的頸窩上,還是記憶中的觸感,柔軟細膩。但是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外表看起來還很年輕的男人,在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之後,身體早已經不堪重負,內心……也已經垂垂老矣……

    他在那溫暖的頸窩間閉上眼睛,因為埋著頭的緣故,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我知道。」

    第六十四章 「抱」字的幾種含義

    日頭終於完全落下去,天黑蒙蒙的,沒有開燈的房間裡,兩個男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看不見彼此的表情,但是能聽見彼此的呼吸都很壓抑,襯得寬敞的房間越發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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