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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52:20 作者: 李傳言
    嚴淵不喜歡處理感情問題。

    從小到大,乃至因為黑洞的原因降臨荒原後,嚴淵都沒有考慮過自己的人生大事。

    一來,他雖然覺得自己是個直男,但實際上他卻是對女性與男性都沒有什麼過多的興趣。

    在嚴·機械宅·不解風情·淵看來,戀愛這種事情著實費時費力。有那個閒暇功夫,不如多搞點機械改裝,多參與兩次戰役,早日結束聯邦與異星的戰爭來得有意義。

    二來,他有些情感單薄,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人的愛慕。

    也許是受聯邦的平等教育影響,嚴淵一貫認為萬事萬物都是有來有往的,直白點得來說,他這人畢竟實誠厚道,信奉著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嚴淵實在是有些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下他人的情愛,因此,才會做出像初來荒原時,被救了自己的獵手險些夜襲,卻不敢下狠手反擊對方,只能自顧自地逃跑這種事來。

    雖然他長了張反派臉,但總體而言,是個好人。

    所以……

    嚴淵不是情商負分的感情白痴,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心裡倒也明白荒原上的人對他報以怎樣的想法。尋常的人類獵手與倖存者,只不過是受了他這莫名其妙的傑克蘇光環影響,因為這張臉而愛慕他罷了。

    有好感,但不見得會為他付出一切。

    正如很早之前在撿到途的那座廢棄城市裡的濮凡,他或許對嚴淵有些痴迷,但遠遠達不到甘心為他離開自己所熟悉的倖存者小隊的程度。

    而6M一類的機械類人,因為前個世界的關係,他一直認為6M等人一定懷有著某些他現目前尚不清楚的目的。

    譬如巨艦,譬如主腦。

    他們所謂的忠誠在嚴淵看來不過是程序設定使然而已,假使他不再是預定的「王」,那6M等人又會如何面對他呢?

    只有二號……

    嚴淵能感覺得到,二號對自己的情感和其他人是不相同的。

    不是因為臉,也不是因為程序,而是因為某些……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的東西。前個世界還不算特別明顯,二號所做的一切行為也是基於著他所謂的保護需求,到了現在這個變動了時間線的世界……

    嚴淵打了個激靈。

    他發現,關上窗戶後,車內的溫度似乎都因為二號的視線過於灼熱而升溫了。

    嚴淵狀似無意,若無其事地開口:「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麼?」

    被發現了自己的窺伺行為的二號也不尷尬,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下來:「我很想念先生,想多看看您……沒想到一晃就是十年了,您變了很多。」

    「說實在的,我其實記不大清楚了和你見面的事情了,畢竟我們才相處過幾天而已。」嚴淵開始忽悠起二號來。

    二號頓了頓。

    「可是對我來說,只有那幾天,才讓我感覺真切地活著。」

    路過的行人已經悉數散去,但裝甲車依舊滯留在原地。

    他微傾身體,湊到了嚴淵的跟前。

    注意現在的自己似乎就算是坐著都要比嚴淵高上一線,二號不著痕跡地躬了躬腰背,讓自己的位置能夠顯得低一些,以便嚴淵能用俯視的視角看著自己。

    他執起了嚴淵的手。

    被他握住的手白皙修長,手掌與關節都有些偏薄。輕挲指腹,二號注意到在嚴淵的手上布著不少薄薄的老繭。他想著,這些繭便就此打住吧,今後,他的小先生手上再不會留下新的繭痕。

    二號輕聲道:「我很高興,能再見到先生您。」

    這一次他絕不會鬆手。

    嚴淵有些受不了這種怪異的摸法,忍不住又出聲,想轉移話題:「對了,要不,你跟我說說看我們從回收站出來之後的事情吧。怎麼幾年不見,你這傢伙還混成大佬了……」

    二號沒有回答嚴淵的問詢,反倒開口:「說起來,當初先生您會流落到電子廢料場裡,是因為機械異獸的緣故麼?」

    「嗯……對對對,當時我就是被幾隻機械獵鷹給追了,躲到了一台報廢的車輛里。後來那小轎車被拖進回收站,我那個時候睡著了沒有跑出來……」嚴淵索性就著二號的話頭給自己編造起身世來。

    「沒有關係了,先生。」

    二號抬眼,以一種絕對臣服的仰視姿態凝視著嚴淵。

    「異獸也好,巨艦也罷,我會為您消滅一切。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準則,機械們為王而生,但是……我為您而生。」

    所以……能不能留在他身邊呢?

    嚴淵張了張口,不知該說什麼好。

    以往的經驗告訴他,現在自己最好義正言辭地跟二號說自己只拿他當朋友,他為二號的言辭十分感動,他們會是一輩子的好兄弟。可恍恍惚惚的,他卻覺得眼前的人與之前一直保護著他的機械重合了,甚至……隱約中,又似乎和另一個他似乎遺忘了的身影疊在了一起。

    嚴淵沉默了。

    他發現……自己好像有那麼一絲絲的動搖。

    「年輕人怎麼一天到晚老想著打打殺殺,而生個鬼啊,這是哪兒來的爛俗小說台詞,」嚴淵忽然抽出被二號握住的手,抬起後按住了二號的頭,在對方黑色的短髮上揉狗似的胡亂揉搓起來,把二號原本齊整的髮型給險些揉成雞窩,「開車開車,有什麼事,回去了再說,我還有挺多事兒想問問你呢。」

    二號順從地被他揉著頭。

    「好的,先生。那……能讓我在和您說說話嗎?我真的很想您,很想很想。」

    仿佛不止十年,他早已念想了一生一世。

    即使過去了那麼長久的時間,他的光還是一如既然的溫暖柔和。

    嚴淵咳嗽一聲:「你隨意。」

    二號的眼角微彎,原本冷硬的臉也消融了一些:「先生?」

    「嗯。」

    「嚴淵。」

    「嗯。」

    「圓圓。」

    嚴淵抽了抽嘴角:「你叫魂啊,而且我記得我好像說過吧?別叫圓圓那個娘炮名字了,再敢叫……我把你揍成方方你信不信?」

    不過剛說完,嚴淵卻發現有些不妥,有些唾棄起自己這麼個會跟名字斤斤計較的幼稚弱智來。

    二號卻輕輕笑了一聲,他聲音低啞溫馴:「雖然我有仿生皮膚,不過底下的骨骼還是半金屬的,比較堅硬。先生如果不高興的話,為了防止您受傷,我可以自己動手……」

    嚴淵打了個哆嗦:「開車!」

    這肉麻的……他覺得自己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二號眷戀地凝望著他。

    「先生。」

    「……你有完沒完?好了最後一次,嗯!開車!」

    「明白。」

    另一方面。

    途拽了西格瑪半天,絕望地發現,柴犬真的是全世界最倔的犬種,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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