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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這些日子, 他們一直藏身在阿都的世子府。
姜安城曾經問過姜雍容:「你怎麼放心將他們交給阿都?」
姜雍容當時是這樣告訴他的:「阿都看起來吊兒郎當,實際心中甚有成算。他在京城算個外人, 並沒有權貴真正給他交接, 於是所有人都當他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浪蕩公子哥兒, 姜家怎麼找,也不會找到他頭上。」
事實證明姜雍容沒有找錯人。
只是姜雍容沒想到的是, 阿都世子府很快送來了一份帳單,上面詳細列出安慶司諸人的日常開銷,包括但不限於洗澡、穿衣、飲酒、下人、筆墨紙硯、字畫、鮮花果盤擺設等等。
「這是訛詐。」笛笛冷冷道, 「這兒狼崽子者敢訛到主子頭上了,不如送他去大理寺住上一陣。」
一日為敵,終身為仇。笛笛對阿都從來沒有好臉色。
姜雍容靠在榻上出神,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沒在意,一直沒有說話。
風從窗外吹進來,紗簾輕輕拂動,她的眸子定在虛空中某一處,久久才眨一下。
自從姜原死後,她便總是如此。
開始風長天以為是中毒的後遺症,御醫們也說姜雍容是體虛氣弱,需要好生調養。
但日日人參肉桂地養著,姜雍容的脈相反而越來越虛弱了。
風長天把魯嬤嬤和思儀都請回來了,魯嬤嬤下廚準備了一桌好菜,年年已經有半人高了,跑到姜雍容面前:「母后,吃飯啦!」
姜雍容的目光一點一點回過來:「嗯,好。」
魯嬤嬤道:「陛下還沒回來,要等陛下回來才行。」這話是跟年年說的,但姜雍容卻道:「好。」
魯嬤嬤十分憂心。
姜雍容飯也吃,覺也睡,除了時常發發呆,再沒有旁的地方不妥,但魯嬤嬤和思儀都有一種感覺,主子好像回到了過去在坤良宮的時光。
——活著沒什麼意思,死了也沒什麼可惜。
又像是,原本想要離開世界,卻因著點什麼強留了下來。
但強留終究是強留,神魂好像隨時都要飄散。
很快風長天便來了。
姜家在朝堂的勢力清肅乾淨,補入了不少能臣幹吏,再加上趙成哲和林鳴重返朝堂,風長天索性把政務往這兩人身上一扔,一下朝便回家找雍容。
笛笛上來打起帘子,風長□□裡頭瞅了瞅:「怎麼樣?」
笛笛搖搖頭:「沒看。」
風長天遇到比較有意思的摺子會讓林鳴挑出來給姜雍容,比如今天這一份。
風長天摘了朝天冠,往笛笛手裡一扔,然後進了寢殿。
魯嬤嬤和思儀行禮,年年也跟著拜見,才拜完,便撲到風長天身上。
風長天一把把他抱起來,問他「餓不餓」、「玩什麼」、「跟誰玩」、「好不好玩」之類。
年年答:「餓。玩寫字。跟師傅。不好玩。」說著有模有樣地嘆了口氣。
風長天抱著去找姜雍容,說起阿都的事,道:「這小子到底是真內奸,還是打算跟著姜理衝進皇宮干一干,只有老天爺知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要不咱們拿他來玩玩?你說怎麼折騰他好?」
姜雍容看著他,目光靜靜的,定定的。
「把他請進皇宮住一陣子怎麼樣?然後也給他開一份帳單。全都是御賜之物,怎麼著也比他那窩裡要貴些對不對?」
姜雍容點頭。
風長天興致勃勃:「你說,是一次把他玩乾淨,還是悠著點多玩幾次?」
「都好。」姜雍容輕輕撫上他的臉,「長天,你不必費力逗我開心。我很好,只是有點累,想歇歇。」
她的手很溫柔,臉上的神情也很溫柔。
但這種溫柔總讓他想起她中毒的那一夜,她也是用這種溫柔的笑臉,打算同他訣別。
門外傳來了笛笛的笑聲,緊跟著笛笛緊來回稟:「陛下,主子,傅姐姐來了。」
在她的身後,傅靜姝踏進殿門。
許久不見,傅靜姝還是舊日白皙小巧的模樣,只是別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同,姜雍容細看了一下,發現是眼神。
傅靜姝以前的眼神總帶著一絲涼涼的譏誚,仿佛看不起任何人,永遠都在諷刺著這個世間。
現在的眼神卻柔和了不少,帶著一種舒緩的內斂,像是被打磨過的玉石。
北疆一別之後,兩人曾斷斷續續通過幾封信,先是因為傅靜姝走一處換一處,後是因為京城變故太大,通信便中斷了。
這些日子裡,傅靜姝遨遊天下,一來是效仿枕夢子,想寫一本《竹書紀夢》那樣的遊記,二來是走遍各地的村落,記錄新法在各處推行的情況。
她寄給姜雍容的信里提到的主要是後者。
飯後,笛笛帶年年去書房上課,思儀給姜雍容和傅靜姝送上茶,然後悄悄地退出來。
魯嬤嬤十分感慨:「誰能想到呢?這樣兩個人,竟然有坐在一處說話的一天。」
思儀也嘆息:「從前那些事,現在想來好像做夢一樣。」
魯嬤嬤看了她一眼:「你還是個小妮子,就這麼感慨了?」
殿內,傅靜姝品了一口茶,嘆道:「好久沒喝過像樣的茶了。」
姜雍容問:「在外頭很辛苦麼?」
「風餐露宿,風裡來,雨里去,可比當初哥哥帶著我四處遊學時辛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