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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頁

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哎,他不信。」風長天向姜雍容道,「跟他費這個事兒幹嘛?不信便不信,咱們直接把楊俊那隻小豬頭拉過來,讓爺當著他的面一點一點敲碎楊俊的骨頭,看他肯不肯說。」

    楊天廣對姜雍容或許還有一絲懷疑,但對於風長天那是再了解不過,知道他一定能說到做到,立即顫聲道:「我說,我說!」又道,「姜夫子,盼你記得自己的承諾,我說了之後,請放犬子一條生路。」

    姜雍容學會了一件事——果然惡人還是需要惡人磨。

    「那個時候,我只是小小一個副將,生在北疆,長在北疆,從來沒有踏出過北疆一步,一無權二無錢,哪裡有門路投靠姜家?是姜家家主派人找到我的。」

    「他怎麼找到你的?」姜雍容問。

    她的聲音很平靜很從容,聽不出半點不同。但風長天看到她的臉色有些發白,眸子漆黑,瞳孔微微收縮。

    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她其實很緊張。

    她在打開一扇被時光深藏的秘門,不知道門內會飛出什麼東西。

    風長天的心像是被什麼輕輕掐了一下,有點疼。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是冰冷的,在袖子裡握得緊緊的,是被他的掌心包裹住之後,才微微鬆開了一些。

    他握著她的手心,讓它在他手裡一點點變暖。

    姜雍容無聲地吐出一口氣,肩頭微微放鬆了一些。

    「我也不知道……軍中那麼多人,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我……這個問題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也不敢問。」楊天廣眯起眼睛,「那天我像平常一樣巡完了營,回到帳篷的時候,發現有一個人坐在我的位置上等我。他披著一身漆黑的長斗篷,從頭罩到了腳,什麼也看不見。」

    ——暗衛!

    姜雍容心中喊出了答案。

    每一代姜家家主的身邊都有一批暗衛,他們無所不在,無所不能,是姜家最鋒利最神秘的一把刀。

    除了父親,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裡,也沒有人能指派他們做任何事。

    「他說要送一個升官發財的機會,問我敢不敢……」楊天廣的聲音微微顫抖,十年前的那一天,當他聽到那個黑衣人說出來的話,便也是這樣忍不住發抖,「我說我不敢,我幹不了,他便拔出了刀,說既然我幹不了,又知道了這件事,那便只好把我滅口。

    我不是他的對手……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厲害的武功……我不想死,所以我不得不聽他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聽了他的交代,等到大戰的那一天,也是他帶著我去戰場清理活口,真的……什麼都是他做的,我只不過是個傀儡,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風長天道:「少來這套,當初想升官發財的是你,現在倒推得乾淨,合著你一切都是被逼無奈,全是別人拿刀逼你的?」

    楊天廣道:「他確實是以我的性命相挾……」

    「呸,你不是被挾得挺快活?順風如意混成了北疆都護,也是他拿刀逼你的?」

    楊天廣被噎得答不上來,姜雍容的聲音微微沙啞:「你那時在戰場殺人滅口,那真正在虎跳岬擋住北狄大軍的是誰?」

    「是姜家府兵。」楊天廣老實答,「他們扮成平民,被我招募進隊伍,表面上歸我統領,但他們自有將領管轄,軍紀之嚴,戰力之強,裝備之精,皆是我生平僅見。」

    姜家府兵……

    她早該想到的。

    世上唯一一支能攔住北狄人的大軍,不可能出自區區一名副將手下,只有姜家,只有姜家才有這樣的能耐。

    姜雍容整個人晃了一下,風長天連忙扶住她:「雍容,你還好麼?」

    姜雍容耳朵里嗡嗡作響。

    所有的拼圖都對上了。

    後面皇帝大怒,要提審所有北疆官員,一定也是猜到了這個可能性,試圖找出證據。

    可惜,姜家在京城盤踞的歷史比大央的歷史還要久遠,它像一株參天大樹,京城每一個衙門、每一寸土地下都扎進了它的根須。

    它無所不在,無所不能。

    所以皇帝只能無功而返,武正明只能身敗名裂,天女山只能斷送敵手,北疆百姓只能苦苦掙扎,忍受著永無止境的乾旱、飢餓和虜掠。

    「你們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逼無奈,我要是不干,早就活不到現在。」楊天廣涕淚橫流,「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跟他同流合污,可我真的是沒辦法,胳膊擰不過大腿,誰能跟姜家硬扛?姜家家主發了話,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哪怕坐上了北疆都護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明天會怎麼樣,我天天晚上都在做噩夢,夢見那個穿黑斗篷的人突然出現在我的屋子裡,一刀殺了我……我怕,我真的是怕極了,這十年我每一天都惶惶不可終日,每一天都當最後一天來活……」

    風長天點點頭:「所以你就拼了命的斂財好色,還真是相當勤力啊!」

    楊天廣還辯解了些什麼,姜雍容已經聽不見了。

    透過這間牢房,姜雍容仿佛能看見十年前的父親如何謀劃了這一切。

    他選中了一個最好的傀儡,為了榮華富貴也為了活命,楊天廣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於是他便借著楊天廣的手完成了這樣一切,且做得滴水不漏,沒有讓任何人看出他和楊天廣有遷連——哪怕是當著她這個女兒的面,他提起楊天廣的時候也跟提起一個陌生外官沒有任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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