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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姜雍容心中深深地震動了一下,像是有鐘鼓之聲悠悠地迴蕩。
百姓們七嘴八舌道:「姜夫子待我們好,我們絕不能讓姜夫子出事!」
「要是沒了姜夫子,誰來管我們的娃娃?」
「沒有姜夫子,我們連水都得花錢買!」
「是姜夫子救了我們,所以我們要來救姜夫子!」
仿佛有一道熱流從這些聲音里湧出來,直接奔流進姜雍容的肺腑當中,在它的所經之處,所有的痛苦、悲傷、失望與憤怒,全部變淡變遠,變得不再重要。
「咳,諸位,不要誤會,本督只是請夫子來演兵的,絕無他意。」楊天廣向眾人道,「風爺在前線日夜辛勞,本督也不能坐享其成,於是先是派出了人馬增援,爾後又在府中演練出幾種陣法,希望能對這場大戰有所助益,讓風爺早日奪回天女山。姜夫子才華橫溢,本督特意請她來指點指點……」
笛笛大怒:「你騙人!我們的葉大哥都傷成那樣了!」
楊天廣笑道:「葉壯士確實是受傷了,但這正說明新練的陣法厲害,連葉壯士這樣的高手都能傷著,要拿下北狄人,那不就是易如反掌嗎?」
「放屁!」笛笛道,「夫子只是觀陣的話,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百姓們無論什麼時候看到的姜夫子,都是衣衫整潔,從容優雅,從來沒有這樣衣衫不整髮絲散亂的時候,大家起先還有幾分意動,現在怒火又重新升了上來。
一人怒道:「楊天廣,你貪財好色,強搶民女的事情做得還少嗎?!我妹子好好的大閨女,被強買進府當丫環,不到半個月人就沒了,你就是一個牲畜!」
楊天廣在北疆作威作福多年,他的每一分財富和享樂都是由百姓的血淚堆積而成,平時大家敢怒不敢言,現在有人開了頭,又已經闖了督護府,人們樁樁件件,將昔日的冤屈一字字道來,指著楊天廣的鼻子大罵。
楊天廣當了十年的土皇帝,向來是高高在上,說一不二,何曾有過這麼屈辱的時候?他的眼中掠過一抹殺氣,把所有敢指著他罵的人都記下來,等到此事了結,他會一個一個同他們慢慢算帳。
但不是現在。
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群暴民哄走,渡過難關。
他一臉沉痛地推說那些事他大半都不知道,小半則是聽說過,全是那些手底下人幹的,他們仗勢欺人,將來他一定會好好責罰,給大家一個交待。
「大家信不過本督,還信不過姜夫子嗎?姜夫子方才離陣法近了些,被劍氣掃過,還好本督出手相救,才沒有釀成慘事。但髮簪被打落,衣裳也劃破了,唉,所以才引來大家的誤會。」
說著,他望向姜雍容,「姜夫子,大家都信得過你,你來說句公道話吧。」
臉上的神情雖誠懇,眸子裡卻帶著一絲寒意——你給我好好說話。就算你膽敢說出些什麼來,你可沒有真憑實據,只要我矢口不認,你又能耐我何?
姜雍容的目光迎向他,不避不讓,沒有鋒芒也沒有溫度。
他的心裡忽然硌登了一下。
就在剛才,他見過她鋒利的目光,見過她急惶切的目光,可此刻她的眸子平靜宛如大海,仿佛就在剎那間,有什麼東西往她的身體裡注入了氣勢與信念,她看上去異常美麗也異常強大。
「諸位,」姜雍容開口,整座花園雖然站滿了人,但人人都屏息凝神,只有她的聲音在空氣中迴蕩,傳到每個人耳朵中。
「楊天廣在十年前出賣武將軍,致令我大央全軍覆沒,天女山落入北狄之手,讓北疆失去了天女山的雪水,讓百姓陷入窮苦與掠奪之中!十年後,今天的賽馬會上,他又一會和北狄人結盟密謀,意圖對風爺的北征大軍不利!」
此言一出,人群里像是炸開了鍋,人們既驚且怒,一時不敢相信。
「你、你這個賤人為何污衊本督?!」楊天廣厲聲道,「你到底有何居心?!」
他待要跳起來,數把天虎山的刀刃立刻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姜雍容看也沒有看她,只吩咐笛笛,「帶進來去搜一搜,他跟北狄結盟,彼此誰也信不過誰,必定留下契書為憑,方便將來兌現交易。」
這活兒是笛笛的看家本領,不一時,她便在書房發現了一處暗格,找到了姜雍容想要的東西。
那是兩封契書。
一封是訂於十年前,寫明北狄人每年送給楊天廣白銀一萬兩,楊天廣則對他們在雲川城之外的劫掠放任不管。
另一封正如姜雍容所料,就訂於今年賽馬會那天,楊天廣約定和北狄裡應外合,除去風長天。北狄則答應兵馬不過雲川城,而劫掠照舊。
笛笛朗聲將兩封契書讀出來。
花園裡的人聽見了,無一義憤填膺,一個傳一個,往花園外傳,傳至外頭的街巷時,已經變成——楊天廣通敵賣國,不單以前害死了武將軍,現在還準備害死風爺,然後把雲川城獻給北狄人,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叛徒!
「殺了他!」
所有人都憤怒地吼道。
「這是假的!」楊天廣叫道,「這是她用來栽贓陷害我的!我是冤枉的!隨便捏造兩張紙就要陷害朝廷二品大員,你們好大的膽子!」
人們群里頓時議論紛紛,有咬牙切齒想一刀砍了楊天廣的,也有表示要謹慎行事的,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極其粗啞難聽的聲音傳來:「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