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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十萬大軍……」金伯低低地,仿若囈語,「當初,將軍也有十萬大軍,還有陛下親諭……結果呢?呵呵呵呵呵……結果呢!還不是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姜雍容還要說話,背後傳來一聲:「姜雍容!」
卻是傅靜姝。她素性/愛潔,此時底下那條杏白色裙擺卻是沾滿了泥土也顧不得,她急匆匆道:「不好了,元元給了打斷了腿!」
姜雍容一驚:「誰?!怎麼回事?!」
「笛笛匆匆來找我,我讓她先去請周大夫,快走,我路上告訴你!」
傅靜姝一面說,一面拉了姜雍容就走。
姜雍容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回身道:「金伯,你可聽到了?你委曲求全,死咬著那個秘密,得到的是什麼?如果能還武將軍公道,誰還敢這樣欺凌你的幼主?」
說完,她再也沒有多看金伯一眼,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先駛往醫館接周大夫和笛笛,然後直接駛向城外。
葉慎立即去通知人手,當姜雍容踏進元元家門檻的時候,在天虎山駐紮的人馬也飛馳而來,將元元團團圍住,以防不測。
這麼長時間以來,城外沒有北狄人的劫掠,之前又有天虎山的人幫著種地,城外添了不少人煙。
且天虎山的人當時不光種地,還給百姓們修房子掃院子,許多廢棄的屋子重新迎回了主人,原本有主人的,也都該添磚的添磚,該加瓦的加瓦,看上去比姜雍容第一次來的時候有人氣多了。
元元家雖不能說是修葺一新,也規整了不少,院子的朝南的方向種著那棵林檎樹,已經比當初元元問她討要的時候高大了許多,上面本來結了七八隻林檎果,此時落在地上,被踩得稀爛。
天冷下來之後,整個北疆進入漫長的旱季,有時整月也不會下一滴雨。但林檎樹下的土地卻有一圈明顯的濕潤,顯然是特意澆過水。
正是這點水惹來的禍事。
元元躺在床上,小臉煞白,毫無知覺。
這對他來說是好事,因為他遍體鱗傷,雙膝以下滿是血污,整個人已經疼暈了過去。
「到底是什麼人,竟對一個孩子下這樣重的手!」周大夫查看元元的傷勢,眉頭緊皺,聲音里滿是嘆息。
元元娘靠在床頭,已經哭得聲音都啞了,聞言摸索著抓住周大夫的衣袖:「大夫,大夫,救救我兒!一定要救救我兒!他才這麼點大!」
「放心,這孩子沒有性命之虞,只是……唉,夫人放心,我必定會歇盡所能,盡力而為。」
元元娘愣了愣,聽出了裡面的不祥意味,緊緊攥著周大夫的衣袖不肯鬆手,「周大夫,你是雲川城最好的大夫,你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娘,讓周大夫醫治吧。」笛笛拉住母親的手,將她半扶半攙帶出來,以免打攪周大夫醫治。
元元娘死死抓著笛笛的手,嘶聲道:「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許氏出身望族,父親官至三品,母親誥命加身,十六歲許給當世武狀元,人人都說我是一等誥命夫人的命,將來兒女雙全,子孫繞膝,享盡天下所有的福氣。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守不住夫君,又守不住兒子?這起天殺的!天殺的!喪盡天良,怎麼不去死!」
笛笛淚如泉湧:「娘,是我不好,我該留在家裡的,我就不該進城去,我要是在,絕不能讓他們這樣欺負元元……」
母女倆相擁而泣,讓人看了十分辛酸。
如果武正明還在,她們一個是將軍夫人,一個是將軍小姐,元元則是將軍府的小公子,上有武正明寬厚的肩膀擋住所有風雨,下有無數的僕從為她們奔走效命,她們只需要在深宅大院裡安享榮華,根本輪不到她們為這樣的事情傷心。
這一切只是因為一桶水。
天女山被北狄占領之後,雲川城便只剩下一條水源,那就是城東面的雲若河。
水是雲川最稀少的東西,物以稀為貴,當一樣東西變得稀少,必然也就會貴起來,貴到只有一小部分能擁有。
城中的權貴們平分了這條河流,有人將水引進自家的院子,有人將水引進自家的田地,不管引向哪裡,這些水都只屬於富戶,百姓要用水,要用付錢買,要麼替富戶種地,總之不能白用。
元元取了水之後,立刻被那片水源的主人派人上門打了一頓。
傅靜姝咬牙低低道:「對一個孩子也能下這樣的狠手,簡直是牲畜。到底是誰幹的?」
「楊天廣的兒子,楊俊。」笛笛用力抹去眼角的淚珠。
笛笛平時在城中混到了銀錢,回回都照應鄰居們,鄰居們雖不敢和那群人硬扛,但立刻便去城中給笛笛報訊。
傅靜姝皺眉道:「你平時那麼照顧他們,竟沒有一個人替元元出頭麼?」
「那可是督護大人的公子,誰敢?」笛笛說著,咬了咬唇,「再說到底是元元有錯在先,明明知道規矩,為什麼還要去偷水……」
「取一桶水,也是錯?」姜雍容一直沒有說話,此時忽然開口道。
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眸子卻格外黑沉,只有瞳孔依然燃燒著兩簇小小的火焰。
一桶水,便要打斷一個孩子的兩條腿?!
笛笛和傅靜姝都頓住,望向她。
姜雍容人如其名,向來都是雍容清雅,做什麼都不急不緩,不論喜怒,皆是輕言細語,好像再大的事情在她眼裡都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