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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但她不能慌,不能亂。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指尖微微顫抖, 還是放到了傅靜姝的鼻前。
毫無動靜。
傅靜姝的呼吸停止了。
「唉,這、這到底是哪裡來的藥?」周大夫跌足長嘆, 「這人明明藥理極精,為什麼會拿來害人?」
不, 不可能。
不應該是這樣。
姜雍容抱著傅靜姝, 聲音清冷鎮定:「周大夫, 把你這裡所有續命吊命的藥材都給我找出來,她一定還有救。」
周大夫嘆道:「姜夫子,節哀順便, 傅夫子的脈息都停了……」
「去!」
姜雍容打斷了他的話,這一個字仿佛擲地有聲,硬逾金石。
周大夫訝異地發現這位看似清雅和氣的姜夫子一旦發怒,竟有如此威嚴。
很快,醫館所有給臨危急病之人準備的藥物都拿過來了。
傅靜姝靜靜地躺在床上。
弟子們捧著藥物面面相覷, 傅靜姝的胸膛擺明沒有起伏, 已是死人一個。
周大夫心中暗暗嘆息。
這個時候的藥醫的顯然不是傅靜姝,而是姜雍容——很多時候家屬不肯接受親人已經離世的現實, 便會出現像姜雍容這款的偏執。
根據周大夫多年從醫的經驗, 這個時候若不依著他們些, 他們會將親人離世的悲傷與憤怒盡數宣洩在大夫身上,看見什麼砸什麼, 看見誰砸誰,平時看起來越和氣的,砸起來便越凶。
但姜雍容和以往那些病人的親屬又不一樣, 她不吵不鬧,既不抓著大夫的衣襟命令大夫救人,也沒奪過吊命參湯試圖往病人嘴裡灌。
她一直守在床前,指尖靜靜地搭著傅靜姝的脈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傅靜姝的臉。
門外響起了一陣喧譁,周大夫以為又出了什麼亂子,命弟子去瞧瞧。
不一會兒弟子就回來了,身後跟著風長天。
風長天如今已是雲川城萬眾矚目的人物,難怪一來便引起騷動。
但姜雍容好像沒看見他,依舊全神貫注地盯著聽著傅靜姝的心跳,凝視著傅靜姝的臉。
「怎麼回事?」風長天問。
周大夫把經過說了,然後嘆道:「姜夫子大約是傷心過度了。風爺你來得正好,可以安慰安慰姜夫子。」
說著,擱下藥,交代道:「若是姜夫子有什麼急怒攻心之類的,你把這湯藥給她服了也好。」
周大夫帶著弟子離開了,還體貼地關上了房門。
陽光從窗子裡照進來,在室內照出一道正正方方的光柱,姜雍容便是半坐在這道光柱里,眉眼皎潔,神情異常專注。
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很平靜。
風長天忽然就想,她讀過那麼多書,知道那麼多事,在姜家的書房裡度過的少女時代,是不是就是這樣專注地坐在書窗下,學得比誰都認真?
他走過去,先試了試傅靜姝的鼻息,然後手落在姜雍容的身上,握住了她的手。
姜雍容像是這才發現他的存在,意外:「你怎麼來了?」
「我回私塾找你,聽說你來了這兒,我就找來了。」安慰人這個活計風長天著實不擅長,而且姜雍容看來眸子溫柔沉靜,實在不像需要安慰的樣子,「我收到了花仔的信,她過幾天就能到了,咱們出征的日子可以定下來了。」
姜雍容點點頭:「好。」
風長天看看她,再看看傅靜姝:「這個貴妃娘娘她……」
「還記得我那天遇見螢道長的事麼?靜姝服下了那顆藥,就突然之間口吐鮮血,變成了這樣。」姜雍容皺眉,「我不相信螢道長會拿人命開玩笑,那藥一定可以救靜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服用的法子不當還是怎麼了……」
她的話沒說完,風長天忽然哈哈大笑:「草,你不早說。那死牛鼻子最愛玩的一招叫做『置諸死地而後生』,安心吧,他說了能救就能救,咱們在這兒等等就是了。」
置諸死地而後生……
姜雍容想起風長天從前練武的法子,還真是將這一師門傳承執行得徹底。
一直緊緊揪著的心這才稍稍放鬆。
她張開指尖,反握住風長天的手。
十指相扣,肌膚的觸感與溫度,異常的清晰。
自從回到雲川城,兩人皆是忙得團團轉,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靜靜地坐在一起了。
這屋子可真安靜,沒有人來找風長天,也沒有人來找姜雍容,募兵啊糧草啊北征啊仿佛都變得很遙遠似的,只有這一片十分晴好的陽光,這一刻十分寧靜的時辰。
風長天輕輕攬住姜雍容的肩,姜雍容將頭靠在他的肩頭。
這一刻什麼也不想說。
良久良久,床上,傅靜姝的睫毛忽然微微一動。
姜雍容立刻發現了,手馬上鬆開風長天的手,搭上傅靜姝的脈門。
砰,砰,砰……
很微弱,很輕微,若是不小心,便很容易忽略。
但,是脈絡在博動沒錯了!
*
傅靜姝死而復生的消息在一天之內傳遍了整個雲川城。
速度絲毫不下於當初「風爺被北狄人設局陷害」。
原因無他,姜雍容稍稍取了個巧,把這起死回生的功勞放在了風長天頭上。
於是風長天成功由「北狄人最害怕的人」,升級成「閻王爺最害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