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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他們叫你『風帥』?」她問。
「嗯,爺自封了一個『征北大元帥』,怎麼樣?響不響亮?」
風長天直接將她帶進了天虎山大廳,從這個角度望下去,山下的兵士們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螞蟻。
緊跟著底下傳來深長的擂鼓聲。
姜雍容忽然想起了她頭一次聽到的戰鼓,那時她還在坤良殿對鏡描眉,準備以死殉國。
一年的時間過去,她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當初那個心如死水的姜雍容,怎麼樣想不可能想到,當她今天再次聽到戰鼓時,血液都好像跟著沸騰了起來。
募兵的章程、前期的準備、兵員的安置……每一個步驟里都有她的心血傾注,但她的努力僅限於在幕後,看到這麼多士兵齊聚於眼前,還是頭一回。
沒有親眼目睹之前,十萬人對她來說只是一個數字。
是到了這一刻,才知道這個人數到底有多龐大,多驚人。
山下的兵士們隨著鼓聲排布陣法,喊聲直入雲霄。這還是隔著半座山,她已經覺得心跳加速,假如身臨其境,不知該是怎樣的熱血沸騰。
風長天告訴她哪邊是騎兵,哪邊是步兵,各有多少人,都有什麼陣法什麼武器,以及什麼時候怎麼打。
姜雍容看著他。
陽光十分明亮,但明亮不過他的雙眸。他在說起這些的時候,眼中的光芒可真耀眼啊,和當初在京城裡看奏摺時的風長天截然不同。
她忽然間明白了,皇宮對於風長天來說就像一個籠子哪怕再富麗堂皇,再高貴非凡,籠子就是籠子,風長天絕不會喜歡。
這裡才是風長天想要的天下,天高地闊,無邊無垠,可以任他揮灑,縱情馳騁。
忽地,她瞥見遠處好像還有一隊人馬。
「那麼是什麼兵?」
風長天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他的眼力要強得多,「嗯?楊豬頭的人?」
那一小隊人馬徘徊在遠處,顯然沒有加入的打算,只是在觀望。
姜雍容皺了皺眉:「快送我回去。」
「做什麼?」
「葉慎悄悄截到了楊天廣發往京城的公文,我還沒來得及看。」
風長天便又帶著姜雍容回私塾。
公文上皆有火漆朱印,姜雍容先將火漆烤得微軟,然後拿書刀輕輕拆開。
這一招看似簡單,其實火候分寸十分緊要,烤得略久一點或是離火略近一點,火漆會糊塌變形,烤得不夠則無法輕易打開。
裡面是兩份摺子。
姜雍容打開其中一份,果然是向朝廷匯報風長天募兵的事。
北疆人人稱快的北征,在楊天廣的奏摺里變成了沙匪糾結群黨,圖謀不軌,懇請朝廷派兵鎮壓。
楊天廣身為北疆都護,眼看著風長天坐大,不能坐視不理,上折求助,十分正常。
只是,因為鄔世南的刻意傳播,雲川城人人都只道她和風長天這兩個月是去了京城,楊天廣卻隻字沒有提這一點,是知道他們不在京城,還是直接無視,還是想將風長天以沙匪論處?
姜雍容一面這樣想著,一面點起燈,將奏摺湊上去燒了,然後將另一份奏摺放回去,照舊封好朱漆,交給葉慎悄悄放回公差的包袱里。
葉慎聽命而去。
風長天忍不住道:「直接少了一份,別人不會覺得奇怪麼?」
姜雍容失笑:「枉你當了那麼久的皇帝。封疆大吏上奏章的時候皆要上一份請安摺子,若無事啟奏,則只上請安摺子,每月一封,以示邊疆太平無事,所以又稱『太平折』。」
「嗐,當皇帝那段日子,爺真是不堪回首,若不是因為你,爺早就跑路了。」風長天說著摸了摸下巴,「楊豬頭這是在跟爺玩兩面三刀的花樣啊,昨天爺還去問他借馬,他嘴裡明明肯了,反手就寫了個奏摺。」
姜雍容微微皺眉。
此次北征,最好的法子是聯合楊天廣一起出兵,一來更加名正言順,二來多一份助力,那是如虎添翼,又加了幾分勝算。
但楊天廣這個老滑頭,又是說糧餉不足,又是說兵員缺少,最後還抬起一面大旗,表示他要為風長天鎮守後方,保住雲川城,安定民心。
總之說來說去,打死不出兵。
現在看來,他不單不打算出兵,他還打算扯風長天的後腿。
這就有點麻煩了。
京中那些高官大佬們——包括她的父親姜原——皆不贊成北征,一是因為國庫空虛,二是因為北狄人過於悍勇。
他們擔心,一旦開戰,若是戰勝了,自然是好,可若是戰敗了,北狄了長驅直入,到時候京城都保不住,大央可就完了。
所以這封奏摺如果真的送到京城,一定會為風長天招來一片反對聲。
風長天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眉心。
他的指尖永遠是那麼溫暖,姜雍容的眉頭真的鬆開來了。
「這個你不用操心。」風長天道,「既然楊豬頭不太聽話,爺就去跟他講講道理吧。」
眾所周知,風爺是個講道理的人。
在風爺說完這句話的半個時辰後,雲川城所有的人都看見,督護大人被風爺從府邸中拎出來,然後被風爺拎出了城牆,轉眼消失在城外廣袤無垠的草原上。
誰也不知道他們兩人去了哪裡,只知道當督護大人回到督護府的時候,整個人像是成了一攤爛泥,站都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