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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頁

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鄔大哥,這裡可不是鄔家,你並非主人,做什麼要代主人留客?」傅靜姝說著便往外走,「我教夠了,這便回去。我的衣裳物什明日再來取。」

    「靜姝,我需要你。若你能留下來幫我,我不單十分感激,還會很高興。」姜雍容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不怕你見笑,當初在京城初見,其實我便很想交你這個朋友。」

    傅靜姝站住腳。

    夏夜的晚風清涼,拂動她的髮絲衣襟。

    京城初見……

    那是好多年前了,她第一次被哥哥接到京城。

    在那個日日筵席夜夜笙歌的地方,永遠有赴不完的席,永遠有吃不完的宴,永遠有見不完的人。

    她開始還覺得新鮮,後面很快便膩煩了。因為那些拉著她的手裝親熱的女孩子,無一不是想從她嘴裡打探出哥哥的喜好。

    但有一個人是例外。

    那便是姜雍容。

    她其實只見過她一次。

    在輝煌奢華的席面上,每一道都窮極了廚子的巧思與天地間的珍味,明明年紀和她也差不多大,那個人卻坐在首席,有著天仙般的容貌,以及與容貌十分相襯的衣衫打扮,臉上一直帶著一絲笑意,那笑意雍容而清雅,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倒像是個見慣了風浪的貴婦人。

    ——少年老成。

    她在心中對她下了判斷。

    那便是姜雍容了。

    那個時候她看姜雍容同別的那些女孩子並沒有什麼分別,但姜雍容一沒有問起她哥哥,二沒有旁敲側擊,三沒有故意討好,只是簡單問了幾句話的功夫,卻給她如沐春風般的感覺,那日的席面好像沒那麼無聊了。

    也許下次再遇上,可以坐近一些,好好聊聊。

    也許那會是一個有趣的人。

    離席的時候,她這樣想。

    然而沒有下一次了。

    哥哥不知為何突然將她送到了北疆鏞城,拜託鄔世南照看她。她不解,哥哥給出的解釋是:「乖,你在京城,哥哥會分心。」

    她想到京城那些一直企圖圍繞在哥哥身邊的鶯鶯燕燕,很快接受了這個理由,畢竟,她不在,那些女孩子們便少了接近哥哥的藉口。

    她對京城從來沒有什麼好感,唯一會在偶爾想起來的,便是那個她覺得有些投緣、卻來不及深交的姜家嫡女。

    後來她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哥哥準備推行新法,並且已經預見到未來會遇到多少艱險與殺機,所以趁早將她送離是非之地。

    當她再次回京的時候,哥哥已經永遠地消失於這個世界上,而那個姜家嫡女也成了皇后。

    造化弄人,物是人非。

    現在,隔著這麼多年的光陰,她竟然聽到了這樣一句話,她忍不住回過了頭。

    姜雍容站在夜色中,燈籠的光芒投映到臉上。

    那天仙般的面孔上依然帶著一絲微笑,和當初的笑容很像,又有些不同。

    比當初更澄澈,更柔和,也更溫暖。

    *

    風長天把姜雍容送回房中。

    屋子裡打掃得乾乾淨淨,床上的被褥散發著一股陽光的芬芳氣息,顯然韓媽和李媽無時無刻不等著她回來。

    姜雍容撫著柔軟的被面,忽然想起了魯嬤嬤。

    魯嬤嬤從前也是這樣,不論她出門去哪裡,去幾天,每次回來,被褥都是一色全新,還薰得香香的。

    她從來沒有離開過魯嬤嬤這麼久,這麼遠。

    魯嬤嬤再也不用為她薰好被子等她了。在遙遠的京城,安靜的西郊,魯嬤嬤可以自自在在地當一個老太君,那些田產足夠她用最舒服的方式度過晚年。

    至于思儀,現在正是平京夏夜最熱鬧的時候,愛熱鬧的思儀再也不用受宮規束縛,想去逛街就去逛街,想上哪兒逛就上哪兒逛。

    她的心中有點酸楚,又有點滿足。

    然後就看見風長天把一隻箱子搬下來,掀開底下的箱蓋,抱出一床被子。

    姜雍容:「……」

    姜雍容:「長天,你幹什麼?」

    「睡覺啊。」風長天答得再自然不過。

    「你怎麼知道我屋裡的被子放在哪裡?」

    「以前看韓媽拿過。」風長天說著,把被子往地上一鋪。

    「!」姜雍容,「你要睡這兒?!」

    「不然呢?」風長天奇怪地問,一面還打算順走她床上的一隻枕頭,「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的麼?」

    那是在北狄,北狄的帳篷里只能湊和,而這裡是雲川城!

    還有,不要以為裝出一臉的理直氣壯就能矇混過關!

    「風長天,一,我們還沒有成親。」姜雍容抓住那隻枕頭,「二,這院裡有客房。」

    風長天得意洋洋:「沒了。你把傅靜姝留了下來,客房自然是歸她了。不然爺往她床上一躺,你看那位貴妃娘娘還肯不肯留下來給你教書。」

    「……」姜雍容,「……隔壁呢?」

    左邊的宅子,右邊的宅子,難道找不到一間客房?

    「爺才不去呢。」風長天握著那隻枕頭,突然湊近她,兩人之間近到息息相聞,風長天道,「雍容,枕頭給我,我睡地下。不給我,我可就要上床了。」

    燈火昏黃如夢,人還未相觸,氣息已經在彼此糾纏。兩個月的朝夕相處,她熟悉他的氣息就像熟悉自己的,一時間只覺得周身都被他的氣息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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