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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頁

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天空是一種藍到讓人心醉的顏色, 好像倒扣過來的大海, 一朵雲也沒有。

    極目遠望,視野里只有藍綠兩色,藍而高闊的, 是天空,綠的平坦的,是大地。

    馬匹載著騎手們飛馳而去,直奔天與地的交界處。

    他們在人們的視線里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但空曠的草原上沒有任何遮擋, 奔馳的駿馬和兒郎哪怕最終成為遠遠的一片白點,也依然停駐在人們的視野上。

    數月來的準備為的就是這一天, 不單高台上女伎們在跳舞, 台下的人們也手挽著手, 唱啊,跳啊, 歡騰無比。

    酒囊在半空中拋灑,從一個人手裡扔到另一個人手裡,酒水在陽光下灑出來, 晶瑩剔透,宛如水晶碎片。

    姜雍容雖說來北疆後精神好了不少,但身體依然撐不住這樣強力迅疾舞蹈,呼吸已經開始急促,心情卻是暢快的,像是將草原上清新空氣一大口全數吸進肺腑里那麼飽滿痛快,很想像台下的人們那樣大聲喊叫疾呼。

    因為身體裡的快樂太多了,非得喊一點出來才舒服。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北疆的人們都這麼愛喝酒。

    因為北疆天大,地大,草原大,人的快樂哀愁也大,大得讓小小的人心承受不住,而酒則可以讓人的心胸一起變大,然後便能和這天大地大的一切融為一體。

    一隻酒囊在半空劃了一道曲線,拋向高台。

    不知是不是想扔給女伎的,可惜扔偏了,落進旁邊敞開的木箱裡。

    半空飛來飛去的酒囊可不止這一隻,一隻飛偏了或者扔歪了,根本沒有人在意。只有守衛銀箱的漢子嘴裡笑罵著把酒囊撿起來。

    酒囊沒有塞蓋子,拎起來時,裡頭的酒已經差不多都灑光了。

    姜雍容離得近,只聞見一股濃重的酒香,明顯是極為醇厚的烈酒,一點火就能引燃的那一種。

    腦海中某一根由姜家與皇宮歷練出來的弦瞬間繃緊了,一瞬間她險些喊出了聲。

    但轉念又一想,這裡不是京城,這裡是北疆,是連北狄人都可以來參加的賽馬會,她不能將昔日的習慣帶過來

    就在她這樣勸住自己的下一瞬,不知從哪處射來一支箭,箭尖帶著一抹火光,筆直地射進那隻銀箱裡。

    轟。

    烈焰在銀箱上騰空而起,像是一隻兇猛的巨獸,張牙舞爪。

    「有人搶錢啦!」有人高聲喊道。

    高台兩旁的富戶們紛紛吩咐:「護銀箱!護銀箱!」

    當然護銀箱的同時也要護住富戶本人。

    不過護衛也夠用了,原本守銀箱的就有七八名壯漢,這下又從兩旁湧來數十人,將銀箱團團圍住,圍得密不透風,哪怕是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待得人們拿沾了水的氈毯將火撲滅,果然那人是有賊心沒賊膽,被這場面鎮住,從頭到尾並沒有出手,銀子安然無恙。

    富戶們在護衛的陪同下檢點銀兩,發現一錠不少,都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大喝一聲,吩咐大家排除身邊所有可疑人員,一有面生的、找不到當地人認領的,全都扣押起來。

    這一番忙碌花費了不少時間,想做賊的那一個大約已經是溜走了,所有在場的人都報得上名號,沒有一個可疑的。

    既然是虛驚一場,大家很快便就放下了,只有守銀箱的人再增加了一倍,其餘人等重又熱鬧起來。

    女伎們卻發出一聲驚呼:「姜夫子呢?方才還在這裡的。」

    高台火起,女伎們自然是花容失色,跑的跑,跳的跳,忙不迭逃離高台,此時圍在一起,花容失色:「姜夫子怎麼不見了?!」

    「姜夫子有些累了,囑咐舍妹代勞。」

    鄔世南說著,揚了揚手中的紅纓,木板上寫著甲一的號數,正是原本系在姜雍容的手臂上、屬於風長天的那一塊。

    鄔世南不論家世人品,在北疆俱數得上是一流人物,女伎們早聞其名,此時放下了心,個別膽大的還有空說笑:「原來鄔公子也認得我們姜夫子啊?」

    「鄔小姐在哪裡?」

    「鄔小姐也會跳舞嗎?」

    傅靜姝在幃帽後瞧了鄔世南半天:「我不會跳舞。」

    「勞駕。」鄔世南托著那根紅纓,托到她面前,「一時找不到旁的人了。」

    「我們現在要做的難道不是把她人找回來麼?」傅靜姝道,「被帶走的可是姜雍容,哪怕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找都不為過。」

    「一,若是讓所有人出動,草原只會更亂,更便於那些人藏身。二,她把紅纓留下來,就是不想賽馬會中斷。」

    鄔世南沉聲道,「她顯然是將這場賽馬會看得比自身的安危更重要,我們要保證賽馬會順利進行,風長天順利奪下魁首。」

    傅靜姝搖頭:「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一場賽馬會而已,怎麼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因為姜姑娘要用這場賽馬會讓風長天的聲名再進一步,這樣募兵才會順利,北徵才會順利。」鄔世南的目光越過熱鬧的人群,望過遠處,「我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她心中裝的是整個天下。」

    「我越看她越像個傻子。」傅靜姝低低咬牙,一把奪過紅纓,系在自己臂上,「先說好,我不會跳舞,只會彈琴。」

    鄔世南點點頭,命樂師將馬琴遞給她。

    馬琴只有三弦,比如古琴簡單得多。傅靜姝接過琴,上高台之前,回頭道:「鄔大哥,你最好多派些人手把姜雍容找回來,否則以那個風長天的脾性,回來不見了姜雍容,只怕會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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