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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時間真是奇妙啊,短短一年不到,她的人生竟起了這麼大的變化。
忽地,窗上「喀啦」一聲響,有人在外頭敲窗。
為阻擋風雪,北疆的窗子都造得十分結實。
姜雍容費了點力才打開,就見風長天站在窗下,長眉飛揚,眸子雪亮。
「幹什麼?」她壓低聲音問。
「來看看你,怕你睡不著。」風長天也放低了聲音,「要不要到我那兒去睡?屋子已經收拾出來了,比這兒好多了。」
姜雍容臉上微微一紅:「不了,我在這裡就好。」
風長天站在窗下,良久沒說話,只望著她。
有些話好像不需要用言語說出口,姜雍容明白無誤地讀懂了他的眼神——雍容,我想你,想你跟我在一起。
這樣的情緒仿佛是有形的,她看到了,它便順著他的目光爬進了她的心裡。
她的心漸漸升溫,微微發燙。
「雍容,下來。」他仰望著她,輕聲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隔壁已經傳來了關門聲,笛笛要過來了。
而且外頭天寒風大,實在不適宜出門。
可理智的聲音過於微弱,姜雍容決定忽視它。
她披上了狐皮袍子,踩著凳子攀上了窗。
長風浩蕩,吹起她的髮絲和衣擺,把冷氣直往她身體裡灌。
身體微微發顫,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其它。
一顆心卻出奇地滾燙,她想也不想,便跳了下去。
下墜之感曾經是她最害怕的東西,小時候的噩夢無一不是從高處跌下然後醒來,但這一次,所有的噩夢退散,她心中全是安然。
因為知道風長天會接住她。
他如此英武,如此強大,有他在,她就不用擔心自己會受半點傷。
果然,她跌入了他那寬闊厚實的懷抱,又穩當,又溫暖。
風長天是喜出望外的。
他的雍容最是循規蹈矩,所以他雖是想她下來,卻沒敢太指望她真的會下來。
而此時她帶著笑容一躍而下,仿佛是一個從雲端躍下的仙子。
仙子落在了他懷裡,他覺得他好像接住了一顆星辰。
這感覺……怎麼說呢?就算是當初登上御座,他也沒有擁有了天下的感覺,可是此時此刻,他有了。
笛笛推門進來時,屋內已經沒有了姜雍容的影子。
「人呢?」
笛笛狐疑。
寒風從窗子吹進屋內,笛笛冷得打了個寒顫,去把窗戶關上。
關上的那一剎,依稀仿佛看見一匹馬遠遠跑出了視線之外,但心中也沒太在意。
哼,跟沙匪混在一起的女人,又是靜姐的仇人,笛笛才懶得管呢。
*
姜雍容從未見過那麼大的星空。
視野中,十之一二是大地,十之七八是天空。
天空巨大、廣袤、無邊無際,星辰像是一顆顆洗過的碎晶石,被天神一把一把地撒在天幕上,每一顆都晶瑩閃爍,潔淨美麗。
馬兒從星空下奔馳而過,好像要奔向天地的盡頭,奔向群星墜落之處。
「我們要去哪兒?」
姜雍容坐在風長天身前,背後貼著他的胸膛,熱力透過衣衫,源源不斷地傳到她的身上。
風是冷的,但這冷也是凜冽的,讓人有一種想高聲呼喊的暢快。
「就在前面,看到了嗎?那座山。」風長天答,聲音就在她的耳畔。
以姜雍容的眼力,很難在夜色中分辨一座山。但那座山是例外,因為山峰全是積雪,反射著星光,潔白耀眼,像會發光一樣。
「天女山。」姜雍容輕聲道。
從前,在天女山還屬於大央的時候,歷朝歷代的詩人為這座北疆第一高山留下了許多詩篇。它是大央極北之處的標誌,也是男兒征戰沙場的燈塔,它矗立在大地上,也矗立在大央人的心中,它是最北最美最高的一座山。
風長天在離天女山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勒住了韁繩,馬兒停了下來。
「雍容,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像這座山。」風長天道,「又冷,又高,又美,像天上的神女。」
他說著低頭一笑,「我那時就想著,要是能把你帶回北疆就好了,我一定要帶你來看一看天女山,吶,好不好看?」
這一瞬姜雍容心頭滑過前人無數的詩句,無數的人稱讚天女山的美麗與高潔,奇瑰與雄奇,但古話真沒說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紙上得來終覺淺,還是要親眼一見,才知道北疆第一高山有多美。
她一直沒說話,風長天低下頭來,打量她:「不好看?」
「不,是太好看了。」姜雍容久久地凝望著星光下的雪山,言語在此時顯得那麼無力,所有的詩加起來都比不上這一眼親見。
「這原本是我們的啊……」她的聲音很輕。
「放心,它很快就會是我們的。」風長天說著,對著天女山的方向大喝一聲,「餵——你等著,等爺接你回家!」
姜雍容笑了,這一刻胸中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的豪情。
她無法像風長天那樣大吼出來,但心中也有同樣的聲音在默念:
——天女山,要不了多久,我一定會將你重新繪到大央的輿圖上。
忽地,前面山腳下閃過幾道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