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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原本耀武揚威的北狄人在他面前成了喪家之犬,紛紛散逸逃命, 然而依然逃不過刀口的收割。野地里的喧囂很快變得寂靜, 花仔帶著虎子阿郎翻找戰利品, 不時發出陣陣歡呼。
風長天扶起葉慎等人,幾句話功夫之後, 視線對準這所小院,筆直地望見了姜雍容。
「雍容!」他大喊一聲,扔下葉慎, 飛奔過來,「還好你沒——」
一個「事」字還在喉嚨里,就看見了姜雍容手中的血跡,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雙眼驟然充滿冷厲殺氣,四處掃射之後對準了地上的白袍了,然而還沒來得及揚起手裡的刀,姜雍容忽然撲進了他的懷裡。
姜雍容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的每一次投懷送抱,對於風長天都是一場毀滅性打擊,能消弭他所有的攻擊力。
殺氣沒有了,怒火沒有了,甚至連握刀的力氣都沒有了。
如果說方才籠罩在他身上的是血紅濃雲,那麼此時全都換成了粉紅色泡泡。
雪亮長刀「噹啷」落地,風長天很想緊緊抱住懷裡的雍容,但又生怕弄疼了她的手,手只得小心翼翼地圈在她身上,聲音都不大聽話了,「怎、怎麼了?」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雍容無事也不會隨便投懷入抱的。
「沒什麼。」姜雍容回答。
這個回答完全是習慣性的、下意識的。
她自小就被告誡,千萬不能將心事掛在臉上。無事時臉上要風淡去輕,有事時更要舉重若輕。她要將事情放在心裡,然後將心放得很深,深得不能讓任何人看見。
可此時臉貼在風長天的胸膛,鼻間呼吸到他的氣息,耳邊聽到是他的聲音,微微低沉的聲音里滿懷關切,她將整張臉埋進他的懷裡。
風長天感覺到有一點溫熱,透過衣裳,滲到胸膛上。
「……雍容?」他吃了一驚。
雍容哭了?!
這天殺的北狄狗,他再一次有了砍人的衝動。
「我害怕,風長天。」姜雍容的聲音悶悶地從他懷裡傳出來,帶著濃濃的鼻音,「我剛才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其實剛才根本沒有時間害怕。
「害怕」這種情緒,是在他來到她的面前,喚出她的名字時,才瞬間湧進她的心中的。
她知道她該一個人安靜地消化這種情緒,直到可以克制為止。她也知道這種情緒非常正常,因為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雖然最終並未殺死,但在那一刻,她已經做了殺死他的準備。
「哈哈哈哈老大,今天發財啦!這裡頭好些只肥羊!」花仔和穆騰他們歡呼著過來,一人架著一個侍衛。
姜雍容一驚,她願意在風長天面前放任自己的情緒,但並不代表她願意別人看見自己這付樣子。
「站住!」風長天大喝一聲。
花仔等人抬起的腳懸在半空。
「怎麼了?」花仔問。
「站那兒不許動。」風長天吩咐,然後就感覺到懷裡的雍容方才瞬間緊繃起來的背脊慢慢放鬆下來。
真像一隻貓兒。風長天忍不住想。
姜雍容沒讓他們罰站太久,很快收拾好情緒,抬起頭,然後就見風長天的胸口污了一大塊泥痕。
姜雍容:「………………」
姜雍容:「!!!!!」
若要評點終生的丟臉時刻,這一刻必須有姓名。
然而丟臉的還不止這一刻,她下意識想去捂臉,一時又忘了自己的手受了傷,一碰之下,手指火辣辣生疼,「嘶」了一聲。
風長天立馬抓住她的手,「你別動。」然後扯著嗓子朝後頭叫,「金創藥給爺拿過來!」
阿郎連忙把藥送過來,風長天細細給姜雍容上了藥,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條帕子。
姜雍容想接過來擦臉,風長天卻給她裹上了傷口。
姜雍容只得拿衣袖把臉上的泥痕拭乾淨,那邊花仔也架著傷員進來,只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對不住,我家不招呼三種人,貪官、盜賊,還有匪徒。」
是元元娘,她站在房門口,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神情十分冷漠,同之前那個讓姜雍容等來進來喝水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這老太婆好不曉事,要不是我們,你們家早被搶光了!」花仔怒道,「是我們護住了你們,懂不懂?」
「匪就是匪,護什麼護?」元元娘冷冷道,「北狄人搶我們,你們搶北狄人,有什麼差別?」
「嘿,你都說我們搶的是北狄人了,這怎麼沒有差別了?!」花仔憤怒地把扶著的葉慎一扔,就要跟元元娘大講一通。風長天一把扶住葉慎,喝道,「花仔住口。」
元元在後面拉了拉母親的衣袖:「娘,那幾個哥哥是跟姐姐一起來的,都受傷了。」
「傷員可以進來,天虎山的沙匪不可以。」元元娘冷然道,她雖然是形容枯槁,還瞎了一雙眼,卻莫名有一股凜然之氣,「這是我的院子,當然是我說了算,除非你們殺了我,否則休想踏進我家院門一步。」
天虎山眾人是又好氣又好笑,虎子忍不住道:「這幫人真是狼心狗肺,回回替他們趕走北狄人,還拿我們當仇人似的。」
姜雍容大概已經知道了箇中原因,不過此會兒沒有時間多說。風長天也不言語,一個一個拎了受傷的侍衛進去——反正只要不出聲,元元娘就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