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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姐你知道你推的是什麼人嗎?
梁嫂不單把風長天轟走了,還把門關上。
姜雍容知道她定然是有話要說, 也不急著動筷。果然略聊了幾句閒天之後,梁嫂問:「阿容, 你家阿天在羽林衛是個什麼官職?是不是林鳴的上司?」
姜雍容心道:不單是上司, 且還是最最頂頭的那一個。
「是略高一個品階。」姜雍容答。
「只高一階?」梁嫂狐疑, 「你家阿天讓他留他就留了,我從來沒有見他那麼聽話過。」
姜雍容只好道:「好像是欠過阿天人情。」
這麼說梁嫂便信了,頓了頓, 又問:「林鳴在宮裡,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
「倒不曾聽說。」姜雍容有點訝異,「為什麼這樣問?」
梁嫂的臉紅了紅,她本來就生得嬌媚,這一紅臉, 當真是嬌艷欲滴, 她索性豁出去:「我也不怕阿容你笑話,我雖恨他恨得牙痒痒, 但也是前世的冤孽, 不管他怎麼冷著臉, 我心裡就是放不下這麼個人。」
當梁嫂還未嫁到小梁巷的時候,叫宋顏。
宋家與梁家父輩交好, 自小定了娃娃親,宋顏的未婚夫向來體弱,完婚之後還來不及圓房, 便一命嗚呼。當時街頭巷尾的人都說宋顏克夫,還是梁家長輩一力護持。
後來長輩去世,宋顏獨力支撐起酒鋪,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認識了林鳴。
那個時候傅知年尚未有那場驚世駭俗的探花,林鳴家道中落,就在巷口賣文為生,十分清寒。宋顏總覺得憑他那單薄的身子很可能隨時都會倒斃街頭,因此時不時會給他一張熱餅,一壺小酒。
但林鳴從來沒有收下過。她每一次給他的東西,他都原樣放回酒鋪門口。
後來林鳴的文章被送到先帝面前,得了先帝青目,入了太學,宋顏便想著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巷口會突然多出一具屍首了,事情就丟開了手。
可從那個時候起,林鳴卻是下了學就往酒鋪跑。
他前途無量,將來太學結業,出來就是官身,與之匹配的自然是高門大戶的貴女。宋顏不想耽誤他,可無論她怎麼給他冷臉,他都不以為意,後來還有同窗取笑,師長責罵,可他愣是聽不進去,宋顏怎麼都趕不走他。
後來傅知年倒台,林鳴跟著落難,他又開始疏遠宋顏。
這回反而是宋顏上趕著陪他,無論他怎麼冷言冷語都不放手。
他的第三次大起很快來臨,就在這條巷子裡,先帝遇到刺客,林鳴有救駕之功,一朝飛上枝頭,成為帝王近臣。
宋顏起先覺得自己是寡婦,這下兩人身份懸殊,她不好高攀,心裡想著是不是該斷掉來往。可還沒等她先斷,林鳴比她乾脆得多,索性再不登門了。
宋顏起先當然是十分不痛快,氣也氣過,罵也罵過。
可後來一想不對,林鳴並非是這樣嫌貧愛富的人。而且這五年來,林鳴風頭正盛,有多少人踏破門檻求親,林鳴卻是對誰都不假辭色,至今仍是一個人。
「他這個人怪得很,順風順水的時候,趕都趕不走,落魄落難了,拉都拉不來。這幾年眼看著好像挺風光,但我懷疑他恐怕是得罪了什麼人,不願連累我,所以才一直遠著我。」宋顏道,「我曾經托姑奶奶打聽過,姑奶奶說他在先帝跟前當差當得好得很,可我這心裡總覺得不對勁,阿天既是他的同僚,又是上司,你替我問一問阿天可好?」
姜雍容的思緒如閃電般在腦內飛躥,宛如在雲霧中去追尋東一鱗,西一爪,拼湊出某一個真相,口裡道:「何不讓阿天過來,直接問他呢?」
「快別,」宋顏道,「我要是直接問,阿天一定兜不住要去告訴他。他要是知道我是這麼猜,萬一不是,他不知還要怎麼笑話我呢。我特地隔著一層來問你,是要你叮囑阿天別說出去。我看得出來,他聽你的。」
最後一句,讓姜雍容原本清明迅疾的思路頓了一下。她感覺到臉上微微作熱,含糊著點頭答應。
門在此時忽然被叩響。
宋顏微微一笑:「才隔這麼一會子,他就又要來找你了。」
說著便去開門,姜雍容望過去,視線頓住了。
門開處,門外站著的人長身玉立,英挺而儒雅,不是風長天,而是姜安城。
「二哥?」
姜雍容微微訝異。然而一想便明白了,京兆府尹怎麼可能瞞得過姜家?父親只怕昨天就收到了消息,特意放她和風長天在外頭過了一夜,今早才派姜安城來找人。
這兩天的時光是生命中的一場意外,到此為止了。
她起身,向宋顏道:「這兩日多有叨擾,我來日必將酬謝。現在家人來接,我該走了。」
宋顏有點訝異地看著她,仿佛是一個轉眼的功夫,她身上湧現一股端雅凝重之氣,看上去像是立於高高的雲端,和方才那個同自己聊天的模樣截然不同了。
宋顏隱隱有一種感覺,這仿佛才是真正的阿容。
姜安城一抬手,身後隨從捧上一隻匣子,姜安城道:「舍妹多承夫人照拂,這裡是一點小小心意,聊表謝意。舍妹身份特殊,在此逗留之事,不欲為外界所知,還望夫人幫忙。」
他的神態與措辭都是文雅至極,匣子更是沉重無比,銀子根本不是這麼個重法。
兄妹倆沒有再多說,便相攜離去。宋顏看著兩人的背影,急忙將匣子打開來,只見裡面果然是燦然生光的一匣子金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