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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姜雍容用口型告訴他。
風長天眼睛一亮,正要清一清嗓子冒充一下先帝,張有德眼中驚喜的神采褪去,變得無比失望:「不……你不是陛下……你是他們找來的那個九皇子……」
風長天:「……」
套話還沒開始就失敗了。
「但你也姓風,你身上流著風家的血,記住,遠離姜家的人,離得越遠越好!」張有德顫巍巍抓住他的手,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般,聲嘶力竭,「別以為他們把你送上皇位是安著什麼好心,你只是他們的傀儡!終有一天,他們會把你拆散架,然後大央就成他們的了!他們會吃掉你,一點一點,一口一口,全部吃掉……」
他的瞳孔又一次開始渙散,神志再一次模糊,「陛下,你要逃,要逃啊!」
姜雍容輕輕湊到風長天耳邊,低聲道:「先帝私下會喚他阿爺。」
風長天立即明白了,向張有德道:「阿爺,我聽你的,我會逃的,你先告訴我,銀子到哪裡去了?」
「陛下啊……」這三個字仿佛包含了人世間最真最濃的慈愛,他握著風長天的手,柔聲道,「每一筆銀子都送到了他手裡,一兩也沒有留給寢陵。你所交代的事老奴都辦妥了,你看,老奴還沒有老,還能再照顧陛下呢……」
最後一個字含糊地消失在喉嚨里,他的手無力地垂下,頭軟軟地搭在了木枷上。
不用試鼻息,也知道這一具身體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力量。
風長天的目光落在自己方才被張有德緊緊握過的那隻手上。
張有德的手很涼,在他手上留下一種奇怪的感覺。
獄卒雖被遠遠支開,卻一直關注著牢中動向。見此情景立即沖了過來,一看之下頓時哭喪了臉:「這可是重犯!就這麼死在牢里,二位讓我怎麼跟上頭交代?」
風長天心裡正不耐煩,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你他媽能不能別嚷嚷?」
那獄卒的臉脹得通紅,眼看喘不過氣來,姜雍容急忙抓住風長天的手,「大人息怒,這也是他職責所在——」
只勸了一句,風長天的手就鬆開了獄卒。
然後握住了姜雍容的手。
呼,舒服了。
她的手細巧柔膩,在幽暗的燈光下,指甲依然能泛出珠貝般的光澤,每一片都像是海底最潔淨最溫柔的一粒白玉貝。
他想握得輕些,怕這手會像水一樣流走,想握得重些,又怕弄疼了她。
總之心裡奇奇怪怪,但這個奇怪的感覺是舒服的,張有德留給他的那種有點難以言喻的、不舒服的感覺,瞬間消失了。
姜雍容看著獄卒倒在地上狂咳不已,原本不由想起了方才的張有德,以及當初的自己,心中感慨人是多麼脆弱的東西,生與死只有一線之隔,然後就卒不及防地被吃了豆腐。
姜雍容:「……」
獄卒呆呆地看著兩人,連咳都忘記了。
一個羽林衛,在大牢里,深情款款地握著一個太監的手……畫面過於清奇了。
難道御前的人都這麼奇怪的嗎?
姜雍容掙了掙,沒掙脫。
也不好當場爭執,只好強行裝出一臉風淡雲輕一切都很正常的樣子,向獄卒道:「你去準備,我這就去給你寫個節略。」
獄卒一聽這是願意擔責的意思,立即麻溜地起身,忙不迭去了。
姜雍容道:「陛下握夠了麼?」
沒夠。
風長天心說。
上天造女人的時候到底是下了什麼血本?為什麼手能這麼軟,皮膚能這麼滑?好像一根骨頭都沒有,這麼握在手裡,給一百塊羊脂白玉都不換。
「失禮了。」風長天嘴裡誠懇地道,手上卻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我膽子挺小,方才受了點驚嚇,這麼握著你的手,我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姜雍容想起最初見面時他的鎧甲上一身是血的樣子:「……」
我信你個鬼。
她用一種淡淡的神情瞧著風長天,指望風長天能要點臉。但顯然她錯了,這位陛下的臉皮之厚和他的武功之高可以相媲美,他不但沒有鬆手的打算,還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姜雍容終於忍不住道:「陛下,這於禮不合。」
「沒事,現在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皇后,咱們是好兄弟嘛,講那麼多禮幹什麼?」
姜雍容忍無可忍,低喝:「陛下!」
風長天瞧著她的神情,知道她的忍耐已經到了底線,惋惜地嘆了口氣,鬆開了她的手:「別生氣,要不,我給你握回來?我比較大方,你想握多久都行……」
姜雍容直接打斷他:「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張有德?」
「唔,你沒聽他說麼,這銀子是聽了我那七哥的吩咐搞沒的,雖然不知道搞到哪裡去了,但既然是奉命乾的,就不是貪污,當然不能治罪。他原先是幾品來著?」
「三品。」
「那就給他升一升,追認二品,諡個號,就給個『忠』字吧,給他來個風光大葬,讓他到了下面也能好好伺候我那七哥。」
姜雍容看著他,眸子有片刻的柔和,不過很快嘆了口氣,「陛下,這不成。若是說出實情,萬民只怕不會相信,他們可能會覺得陛下你是有意往先帝身上潑髒水,於陛下的聲威有礙。」
風長天詫異:「說實話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