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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借你主子用一下,飯等我們回來吃!」

    風長天留下這麼一句,拉著姜雍容就走。

    姜雍容急問:「陛下這是要去哪兒?」

    「自然是天牢。」

    「陛下,妾身並非賭氣,妾身方才是一時衝動,細想一下,妾身去看張有德,名不正言不順,定然要落人口舌——」

    風長天停下了腳步。

    姜雍容以為自己的話成功地勸阻了他,正要鬆一口氣,就聽風長天道:「走這條路有點慢,咱們得換一條路。」

    「……」姜雍容忍不住道,「陛下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妾身在說什麼?」

    「哦,聽清楚了。你一向不愛管閒事,偏偏想去管一管張有德,顯然他對你來說挺特別。但你又怕別人看見,所以——」他說到這裡揚了揚眉毛,「——爺帶你走一條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路。」

    「不,陛下,妾身後悔了,妾身不想去——啊!」

    姜雍容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一下子懸空,被風長天打橫抱了起來。

    這是從孩提時期就少有的感受——她從出生就註定是尊貴已極的皇后,家人從小的時候就把她當作一個大人來對待,要她端莊穩重,下人則是敬她重她,輕易不敢碰觸。

    這麼多年唯有魯嬤嬤摟過她的肩,也唯有思儀拉過她的手。

    魯嬤嬤是因為一手帶大她,宛如半個母親,但饒是如此,魯嬤嬤從前也十分克制,思儀更是回回都為這事挨罰——「思儀」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思儀原名翠兒,是姜雍容的母親改的,因為女兒不捨得打發這丫頭,但這丫頭也斷不能生事,於是取了這名字,盼思儀自己能長進。

    幾乎是姜家所有人得了不知道姜雍容當時為什麼會選思儀,現在姜雍容還記得,當時還叫翠兒的思儀上前的時候,伸出手來摸了摸姜雍容的手,眼睛睜得大大的,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大小姐,你的手真好看!」

    她還記得那個碰觸的溫度,溫暖得像陽光,輕柔得像蝶翼,。

    而此時此刻,她整個人被風長天抱在身前,身體緊緊地貼合在他的懷中。他的鎧甲冰冷,但他的雙手灼熱。一手握在她的肩頭,一手握在她的膝彎,這兩處地方像是被燙化了一般。

    有記憶以來所有與人的碰觸加起來也比不上這一次,姜雍容大驚,下意識就想推開他。但下一瞬,風長天輕輕一躍,姜雍容只覺得一陣眩暈,人已經跟著他上了房頂。

    「陛下!」姜雍容聲音都發顫了,「請陛下快快放妾身下來。」

    「放心吧,我保證誰也看不見你。」風長天抱著她,信心滿滿,「抱穩嘍!」

    他凌空躍起,從一片屋脊掠過另一片屋脊,金黃色的琉璃瓦成了他的踏腳石,一塊又一塊,一直能延綿到天邊。

    「停下!」姜雍容叫。

    「哈哈,雍容,你再這麼大聲,我可不一定還能瞞得過羽林衛。」

    「風長天!」姜雍容尖叫。

    這下風長天終於停下來了。

    姜雍容的心頭嗶嗶跳,胃裡一陣陣翻騰。

    她畏高。

    這是她的秘密。

    從小到大,她要當一個完美的皇后,不能有任何的弱點,哪怕是畏高,也不能表現出來,讓任何人知道,長久以來已經成了習慣。

    所以,哪怕冒著犯上獲罪的危險,她也必須讓風長天停下。

    可風長天低頭看著她,一雙眸子在月光下竟是閃閃發亮:「哇,從我踏進這皇宮,就再也沒有人叫過這名字了。」

    神情中充滿懷念,甚至還意猶未盡,「再叫一聲來聽聽?」

    姜雍容:「……」

    一不小心就投其所好了怎麼辦?

    「陛下恕罪,妾身驚恐所至,胡言亂語,請陛下責罰。」姜雍容說著就要下來,「天牢不是妾身該去的地方,妾身再也不敢妄言了。」

    她的腳剛落地,底下就發出「咔嚓」一聲響,一塊瓦裂開了。

    「!」姜雍容欲哭無淚,抓著風長天不是,放開風長天又不是。

    風長天在月光下端詳著她的臉,「雍容,你怕高?」

    「不,妾身只是不習慣。」

    風長天點點頭,忽然後退了一步。

    姜雍容失去依憑,孤立在空懸的高處,一瞬間心中的恐懼難以言喻,一聲尖叫已經涌到了喉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將它死死壓下。

    風長天長腿一邁,又跨了回來,握住了她的手:「你這女人,嘴怎麼這麼硬?」

    只這一瞬間,她的額頭就沁出了一層密集的冷汗,在月下看起來,像是被仙子撒下了一層星屑。

    她怎麼連害怕起來都這麼好看?

    姜雍容感覺到他的手乾燥、溫暖、穩定,像是大海中的浮木,像是她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真不想放手。

    可是,她不能這樣抓著他不放。

    一點一點地,她逼自己鬆開了手。

    額上的汗被冷風一吹,寒意徹骨,姜雍容的聲音也冰涼:「請陛下送妾身回清涼殿吧,那才是妾身該待的地方。」

    風長天詫異地看著她。

    原來不單是嘴硬,心更硬。

    他忽然想起他見她的第一面,火光耀眼,翟衣醒目,她一面溫順地答著他的話,一面拔下簪子就刺向他的咽喉。

    這段日子她天天低眉順眼的,他只看見她的柔順,竟忘了她骨子裡的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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