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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
姜雍容領著魯嬤嬤和思儀接了旨。
今日是登基大典,小豐子身為御前執事大太監還有許多事情要忙碌,宣完旨就匆匆走了。
姜雍容打開箱子,只見箱子上層放著一隻紫檀木鑲金的小木馬。
思儀把這木馬拿出來,讚嘆道:「哎呀,陛下真是有心!」
魯嬤嬤揭開底下的隔層,大半箱碼得整整齊齊的奏摺宛如碼好的磚塊一般,出現在姜雍容面前。
年年的燒已經退了,此時醒來,又有力氣哭喊著找母妃和阿姆,三人聽見了連忙蓋上箱子過去。
宮裡的消息向來傳得最快,清涼殿撫養小皇子、陛下親自抓了太醫給小皇子看病的消息早就傳遍了皇宮,天還沒亮尚宮局就派了人來,解釋已經命人再去尋新的乳母,只是正逢大典,乳母入宮還要驗身待選,恐怕要耗上個兩三天,尚食局也早早地送了牛乳和細巧糕點來。
這會兒魯嬤嬤將年年抱在懷裡,餵他喝溫好的牛乳。他昨天累了一場,病了一場,還被餵了一碗魚湯,而今總算吃上些能吃的東西,一口一口乖乖地喝得香甜。
思儀把那隻木馬搬過來:「小殿下看這個木馬好不好看呀?喜歡嗎?」
年年烏溜溜的眼睛閃過一抹光,開始在魯嬤嬤懷裡想往地下蹭:「馬馬,我要馬馬。」
「……」姜雍容明白了,這原本就是年年的。這位陛下親賜給大侄子的東西就是直接從漱玉堂隨手撈過來的。
太醫回明了皇子的病情已經沒有大礙,只要再服兩天湯藥便好。
昨晚上兩位太醫守了一夜,兩人年歲都不小了,此時是臉色發白,眼下發青,站著都有幾分晃悠的樣子,姜雍容便命他們回去。
兩人不敢:「陛下說了要臣等治癒皇子再走。」
姜雍容道:「皇子已經無礙了,若是有事,本宮會再去請二位大人。陛下仁德,定然不會怪罪二位大人的。」
兩人還是遲疑,畢竟那樣風風火火拎著他倆騰雲駕霧的皇帝陛下,他們在宮裡待了這麼年,可從來沒有遇見過。
魯嬤嬤深知代陛下閱奏摺是絕頂機密之事,這清涼殿當然是越少人越好,遂道:「娘娘的話你們敢不聽麼?就算陛下將來問起,你們只說是娘娘吩咐就是了。」
魯嬤嬤是姜家家主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人,管慣了人與事,臉色一肅,威儀不輕。兩名太醫彼此看了一眼,已經感覺到了清涼殿往外趕人的決心。
兩人想起陛下風風火火往這兒趕的模樣,再聽魯嬤嬤這話里話外清涼殿很能拿得住陛下的樣子,兩人頓時醒悟過來。
哎呀,一個是當朝陛下,一個是前任皇后,這兩個人想在一處,那可不是得悄摸摸的來,越少人知道越好?
趁著這樁秘辛還未為人所知,他們當然要及早抽身才能保全性命。
於是兩人再沒有猶豫,乾脆利落地謝恩走人。
姜雍容微微皺眉:「嬤嬤,慎言。」
魯嬤嬤笑道:「是,是我不好,一時把話說大了。」
「你知道就好。」姜雍容道,「陛下還沒有把自己當成皇帝,所以跟誰都很親切。但我們不能當真,因為他遲早會成為一個皇帝,高高在上,看誰都如同螻蟻。」
那個時候,若是螻蟻膽敢恃寵而驕,那就是找死。
*
箱子裡的奏摺有近百封,有一些還在商討祭祖和登基大典的事,可見已經在御書房裡存了很久了。
除此之外,主要有兩樁大事。
一是先帝的奉安大典,要派人在地陵做好準備布置。
二是戰後百廢待興,官軍的欠餉和撫恤迫在眉睫。
姜雍容仿佛已經能看到百官們的愁眉苦臉。
這都是要花大錢的,而兩年來的戰亂幾乎掏空了大央的家底,戶部尚書第一個要愁白頭髮。
姜雍容將白紙裁作奏摺大小,每一份看完,便在白紙上寫好歸納要略,然後夾進奏摺中。
父親身任宰相,從前在姜家的時候,六部官員就經常到家中找父親商量事情。每當那個時候,她便會被喚去煮茶。
倒不是為了讓她長多少本事,而為了在皇帝因國事煩憂而向她傾訴時,她至少能聽得懂,且能有效地寬慰上皇帝。
父親的書房很大,窗外有一片荷花池,夏天的時候荷花盛開,滿池飄香。她就坐在荷風之中,靜靜聽著父親與官員們的討論,然後看著紫砂壺中的水冒出魚目一樣大小的氣泡,緩緩傾入茶葉。
茶香與荷香混在一起,就形成了少女時代在父親書房裡獨有的香氣。
此時再在奏摺上看到那些在書房中十分熟悉的名字,當時的香氣仿佛在面前緩緩復甦。
她仿佛看到了那個在書房裡煮茶的少女,頭髮梳作雙髻,穿淡青色襦裙。明明很想看清方才在花上掠過的蝴蝶飛到哪裡去了,卻克制住自己不動聲色,努力維持住臉上的端莊嫻雅。
正出神間,忽然有一樣東西從窗外飛來,「卟」地一下,正碰在她的額頭。
她吃了一驚。
不疼,是一粒臘梅花苞,輕輕滾落在奏摺上。
「走神了哦,雍容。」
窗外的臘梅樹上,風長天笑得一臉燦爛,眉眼飛揚。
他身上的衣袍上繡著日月星辰、山海龍虎,飾以五彩,有十二章花紋,在淡黃的臘梅樹葉間如火一般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