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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9:38 作者: 山中君
    風長天眼睛一亮:「誒,你也這麼說,看來姜安城那傢伙沒誆我,我真的是皇子嘍?」

    姜雍容:「……」

    她犯了個大錯。麒麟秘甲穿在別人身上,那人除了是二哥的敵人外,還可以是二哥的上司。

    姜雍容輕輕嘆了口氣:「我二哥……姜安城在哪裡?」

    「在那邊吧,可能在救火。」風長天隨意朝窗外點了點下巴,「我把穆騰那小子捆起來的時候,裡面已經放起了火,哎,可惜了,路上耽擱了一陣,還是來晚了一步。」

    窗上的光亮比之前還要盛烈,姜雍容從地上爬起來,忍著頸間的痛楚,走到窗前。

    火光熊熊,映亮了半邊天空,大央最莊嚴最奢華的乾正宮,曾引萬國來朝,萬民膜拜,此時此刻,全部籠罩在明艷的火光之中,飛檐翹壁,盡數倒塌。

    火光映在姜雍容身上,她一動不動,褘衣上的刺金鳳凰映著火光,仿佛真的要從她身上飛出來。

    「美人兒,你穿這衣裳還真是好看。」風長天由衷地道,姜雍容恍若未聞,他也不覺得鼻子碰了灰,非常自如地就嘆息道,「唉,那麼老大一座房子,蓋起來可費勁了吧。這一把火也不知要燒掉多少錢……嘖嘖嘖,救不起來的,我一聞就知道,那裡頭不知潑了多少桶油,神仙老爺都救不了。」

    姜雍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瑰麗的大火,那是皇帝自己點燃的。

    早在數日前,皇帝駕臨過一次坤良宮,那也是五年來唯一一次駕臨。他告訴她,大央將亡,讓她趁早做打算。

    「那陛下呢?」她當時問。

    「我?」皇帝發出一聲輕笑,「這是我的大央,我當然是跟它一起死。」

    縱然沒有一絲夫妻情份,她也感佩他以身殉國的決心。

    他說到做到了。

    但他也犯了個大錯。

    他死了,大央卻沒有。

    她緩緩轉身,在窗前望著風長天。

    風長天很高大,一身鎧甲站在燈光下,令他看上去恍若天神般偉岸。明明是吊兒郎當的站姿,卻依然給人強烈的威脅,因為鎧甲下的每一道肌肉中都包裹著虎豹般的力量。

    這將是大央的新皇。

    很久很久以後,風長天還記得姜雍容這一刻的目光。

    她站在窗前,漫天的大火在她的身後熊熊燃燒,她凝望著他,眸子深得不可見底,裡面好像有天光雲影浮蕩。

    明明臉這麼年輕,眼睛卻好像已經看過了千秋萬載的時光變幻,無比幽深,無比空曠。

    若那眸子是一處水面,風長天覺得自己好像要墜進去似的,趕緊晃了晃腦袋,然後才想起正事:「我說,方才這裡真沒別人?」

    「沒有,只有妾身一人。」

    「那剛才彈那支曲子的人是你?」

    「正是。

    「你怎麼會這支曲子?你認識姓螢的那個臭牛鼻子?」

    螢道長是大央的活神仙,連先帝見了都要喚一聲「仙師」,上至王公,下至百姓,無人不以能見螢道長一面為榮。沒想到在風長天這裡,繼大反賊穆騰成為「三腳貓」後,大仙師也成了「臭牛鼻子」。

    姜雍容假裝沒有聽到這種不遜之詞,答道:「妾身五歲時,曾蒙螢道長教授此曲,但從那以後便再也無緣得見螢道長。」

    「得虧你沒見,要是後面還見,指不定怎麼倒霉呢。」風長天說完,跟著仰天長嘯,大聲道,「姓螢的,有本事別讓爺找著,等爺找到了,一隻手就能捏爆你!」

    姜雍容:「……」

    「螢」是仙師的道號而非姓氏,取的是人世匆匆生命短促之意。

    「殿下!」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姜雍容的二哥姜安城匆匆進來,「六部大臣都已經趕來了,請殿下往御書房議事。」

    他臉上半是血,半是汗,眼中全是血絲,顯然是長途奔襲,又經過一番血戰,十分疲憊。相比之下,風長天卻是神情輕鬆,「哦」了一聲,「皇帝都死了,大臣卻還在?看來都挺能躲得嘛。」

    「……」這話姜安城不好接,目光望向姜雍容,行臣子禮:「末將見過娘娘。」

    姜雍容點頭:「免禮。」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能看到彼此還在,對兄妹倆來說就已經是莫大安慰。

    但姜安城聽到她聲音的沙啞,再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白綾,瞬間就知道這座大殿發生了什麼。

    「多謝殿下。」他深施一禮。

    風長天大咧咧一揮手,轉身往外走,聲音隨著晚風飄進來:「這麼個大美人兒,死了那多可惜!」

    他的腿極長,步子也邁得極大,幾步之間就去遠了。姜安城轉身待要跟上,復又轉身,將那白綾撕成數段,低聲道:「阿容!」

    姜雍容嘆了口氣:「二哥放心。大央還在,我還殉什麼國?」

    「你知道就好。莫為不值當的人去死,後面的事我來安排——」

    「他媽的!」外面傳來風長天中氣十足、滿是不耐的一聲大吼,「御書房到底在哪邊?!」

    「殿下不大認得路,我先走了。」

    姜安城匆匆交代一句,身影轉過大門,消失不見。

    大門……

    姜雍容震了一下。

    坤良宮的大門和乾正宮同一規制,極重,極厚,非得用攻城木才能撞得開。

    叛軍打開第一道皇城門的時候,宮人們就亂成了一鍋粥,四處驚慌逃躥。有些膽大的想趁亂拐些東西出去,曾經試圖撞開這扇門,結果大門連撼都沒撼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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