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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2:54 作者: 三春景
「你嫂子也是擔心。」家裡頂樑柱的大哥多說了一句,說是這麼說,卻沒有多嚴厲,就是一家人普普通通的日常而已。
等到小姑進了屋炒菜做飯,大嫂這才湊到大哥身邊:「哎,老魏,有件事兒你可得上點兒心,俺看著玲玲有點兒不對勁。那首都來的首長住俺們家之後,玲玲那姑娘是不是太上心了...?」
「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先別和玲玲說什麼。」大哥皺著眉頭好一會兒,才這樣叮囑自家老婆。
大嫂一邊去晾衣服,一邊小聲說:「按說這首長是不錯,人長得體面,工作也體面。俺還聽首長一起來的幹部議論過了,說首長的爹是當大官兒的,解放軍里團長還是師長...就是太好了,人家和咱們不同...」
雖說工農兵一家,強調彼此之間沒有階級差距,即使是主.席的孩子,也有可能和工人的孩子上同一所學校。但是家庭與家庭的差距,在普通人心裡是有桿秤的!在鄉間結婚,條件好的人家一般也不找條件差的啊!
這種道理,大家不會宣之於口,但都是心中有數的。
魏玲對孫繼東的格外關照被魏大哥和魏大嫂察覺了,但對於孫繼東來說,卻是無感的。這段時間的他每天都在河堤上忙忙碌碌,還和臨時召集過來的農民一起挑河——就是用扁擔、籮筐,將爛泥一點兒一點兒地挑上河堤,一路腳下踩的也是爛泥,想想就知道不輕鬆了。
這樣的日子中,身體肯定是疲憊的,而身體的疲憊自然會讓精力降低。這個時候和孫繼東同期過來的部里同事,早就累的不成樣子了,白天堅持就很難了,晚上更是吃完飯倒頭就睡。
這種體力強度,對於這些整天坐辦公室的政府職員,確實是太超出了。他們最勞累的時候也就是下鄉幫著搶收搶種而已,那樣一次回來之後還得緩幾天,也不知道這些修河堤回去得多久才能緩過來。
但孫繼東有一些不同,他的身體當然也是疲憊的,精神卻不然。或者說,在這樣的極端狀態下,他的精神反而更加旺盛了。就像是一支蠟燭燃燒到了極限,火苗反而會變大一樣。
只不過他旺盛的精力並沒有一絲一毫放在老鄉家的姑娘身上,而是想到了北京城裡的人。
他想了很多,以前的,以及以後的——原本的『以後』。
「二哥...思嘉她...思嘉她沒了...」當弟弟衛南將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時候,他剛剛從外地鄉下回來。
那個時候他算是第一批投身自由市場的人,倒是沒急著幹什麼大買賣,那個時候也不許干大買賣。投機倒把罪還存在內,僱傭的人數超過一個範圍之後是可能抓進監獄的。
他就是出沒於北京幾個漸漸經營起來的古董市場,偶爾也會離開北京,去相對偏遠的地方收一些東西。
他當時走了一趟山西,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這個消息,手頭上還有四個一組的清代琺瑯彩胭脂盒。這是這一次的收穫之一,也是打算送毛思嘉的禮物...他知道,毛思嘉不可能會收他貴重的禮物,這種東西別人不知道價值,她卻知道。所以他原本的打算是找機會追求毛思嘉,追求成功以後再送她。
孫繼東是極少數幾個知道毛思嘉和她男朋友已經鬧掰了的人之一...倒不是因為兩人當時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而是因為他足夠關注她。
所以這個時候聽到這樣的消息,他有一種格外的不真實感。
在他剛剛鼓起勇氣要做什麼的時候,忽然戛然而止...這算什麼!?
然而,命運這東西就是這樣,它才不要你覺得,它只要它覺得!你覺得不能接受對於它來說是分文不值的。於是它就這樣以一種蠻不講理的方式,生死劃出界限——其實生與死就是世界上最絕對的界限了。
不管怎麼說,活著總有種種可能,而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一個人不管是怎樣,都無法挽回生死。
有那麼一段時間,孫繼東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但事情到了最後也不得不接受。他再也看不到那個人的臉,聽不到她說話的聲音,聞不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於是,他終究只能相信,她確實不在了。
無論到哪裡都找不到她了。
那麼,現在的他,離開北京,躲開北京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心裡的恐懼...他害怕她和黃耀升是真的有緣分的,既然她能喜歡上他一次,當然能喜歡上他第二次。他看的清清楚楚,黃耀升不就再次喜歡上她了,和曾經的過往沒什麼差別。
那麼,他這幾年算什麼呢?什麼也不算嗎?
或許一開始,他看到思嘉的時候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是想接近那姑娘,然後看著那個姑娘長命百歲、無憂無慮。但人是一種會變化,並且永遠不會滿足的生物,所以現在他想要的東西已經沒有那麼簡單了。
孫繼東是在一次半夢半醒之後才驚覺,自己應該回北京的——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不管如何,至少不能讓思嘉和黃耀升熟悉起來。即使是讓思嘉覺得不解、討厭,也得讓她徹底和黃耀升劃清界限。
這個人最後...會害死她!
怎麼可以讓思嘉陷入險境...當他從1980的一場夢後回到1967年,改變原本命運走向的時候,最初的決心就是保護思嘉。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是可以去死的。
兩天之後,孫繼東一批的人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