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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6:42:54 作者: 三春景
    家裡的孩子都圍著這些東西轉,有的要吃水果罐頭,有的要重糕乾粉。但聽到奶油蛋糕,一個個都不轉了,紛紛看向毛爸。

    其實過年的時候孩子並不缺吃的,平常從大人到孩子都緊巴巴的,但到了過年的時候也是放開了享用的。雞鴨魚肉這些不缺,平常吃不到的點心也能吃的豐富,什麼動物餅乾、江米條、桃酥、排叉、蛋糕,全都是平常生病了才有的待遇!

    但是,基本上也就這些了,而且也不是說無限量供應。

    毛思嘉家裡帶來的這些東西,相比起來更貴,也更受孩子青睞。

    不過這些加起來也不能和奶油蛋糕相比!

    這個時候的點心對於孩子們來說都是奢侈品,如果家裡不買,自己是很難下決心去買的。但實際來說,點心的價格基本上都維持在一塊錢一斤以內。以孩子們最常見的點心,也就是動物餅乾為例,四毛八一斤!(還需要六兩糧票)

    至於別的點心桃酥稍貴一點兒,六七毛錢一斤...點心裏面最貴的一種淺色蛋糕,也才一塊錢出頭一斤。

    奶油蛋糕就不同了...這還不是所謂的『蛋白蛋糕』,蛋白蛋糕對於吃過蛋白糖的人來說應該很好理解,甜甜的,是一層硬硬的糖粉。這個時候連這種蛋白蛋糕也被稱之為奶油蛋糕,價格不算便宜,一個一個小小的,每個一毛錢左右,十個能裝一個盒子,是走親訪友的好東西。

    毛爸帶來的這是真的奶油蛋糕!

    一個不大不小的方盒子,打開之後露出裱花的奶油,香甜味兒是聞的著的!

    這種蛋糕,這個大小得十塊錢出頭了...十塊錢在這個時候不知道能做多少事了!就算是去此時北京最好的幾家大飯店,也能吃席。就買這麼一個蛋糕,一般人實在狠不下這個心。

    「怎麼買了這個!你錢多的沒地方花了?」姥姥自然不如孩子嘴饞,立刻想到的就是姑娘姑爺家破費的厲害。

    「沒事兒媽!」毛媽笑意盈盈地把暖水壺遞給老太太:「這一年才幾回啊?也就是過年的時候大方一回!」

    其實並不是...她家的日子一慣好過。

    毛爸毛媽對家裡人大方也有這方面的原因,自己家日子過的那麼好,卻不能和最親的人分享,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過意不去的。但是也不能真的把毛思嘉的『秘密』說給老人家聽,於是逢年過節的,總會多送些東西過來。

    別說老人家勢利眼,同樣都是兒女,這邊三節兩壽總記得孝敬好東西,確實得看重一些...在姥爺姥姥這裡,毛爸這個姑爺可以說是尊重到家了——看起來這就是一點兒東西的事,可老人該怎麼想呢?其他人可不是連這點兒都沒做到麼!

    雖說他們也理解,現在普通老百姓條件都這樣,不能要求孩子們太多,所以從來不會對著孩子面抱怨這個。

    但其他的方面就不好說了...心裡都有桿秤,總會分出一些差別。

    毛爸這邊已經要去找東西分蛋糕了,忽然大姨金春花放下手裡的瓜子,站起身來:「這會兒都要吃打滷面了,蛋糕不蛋糕的,晚上再吃吧。」

    本來話說到這裡就可以了,這是實話,並不得罪人。誰成想金春花又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撇過了頭:「明明看見麵條要做得了,還拿蛋糕出來,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說是顯擺吧也不能夠,弄得像是誰吃不起奶油蛋糕一樣。」

    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奶油蛋糕十多塊錢一個,確實不存在真的吃不起的情況。咬咬牙,狠狠心,一個普通正式工人月工資四分之一不到就能吃到了。但同時,很少有人生活上節省再節省,就為了吃個奶油蛋糕的,所以現實就是,即使是北京居民,也多的是沒吃過奶油蛋糕的。

    別說毛爸毛媽沒有拿這個炫耀的意思,就算有,那又算得了什麼呢?

    同一個胡同里住著的大爺大媽,家裡今天早餐吃的好一點兒了,是西四的包子和炒肝。那都要提著買回來的早餐滿胡同轉悠一圈,讓所有街坊鄰居都看見,這才回家吃飯!為此可以忍受早餐變冷,味道沒有那麼好...

    這年頭,吃一個奶油蛋糕無疑是時髦又奢侈的事情,拿出去都是能吹噓的。今後說起奶油蛋糕來,也不至於露怯。

    人家買了奶油蛋糕來給一家人吃,得不到一句謝謝也就算了,反而受擠兌——不管人家的出發點是什麼,現實就是,人家出錢請大家吃蛋糕了,大家也得到好了。

    坐在家裡飯桌旁的姥爺眉頭一下皺了起來,換做平常早就教訓大女兒了!

    姥爺是典型的北京舊社會一家之主,講究個凡是說一不二!直到如今,家裡上上下下依舊不許駁他一句!他倒不是偏心誰,但他討厭任何一個不守規矩的家庭成員。在他看來,大姨這屬於純粹的沒事找事,破壞家庭安定團結。

    一個女人,做好分內事就可以了,學不會安分守己,就該教訓!

    姥爺就是這樣的,重男輕女,對女人和男人的要求完全不一樣。

    然而,今天到底是年後孩子們第一次聚在家裡,開頭就教訓兒女,今年一年那就別過了。而且,大姑爺也在,這就更不好開口了...這不是給女兒留面子,而是給姑爺留面子...沒錯,重男輕女的姥爺,思路就是這麼別致。

    最終也只是拿菸袋鍋敲了敲飯桌:「就你會說話,咋咋呼呼的?去廚房,幫你閨女把打滷面給做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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