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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凌先眠似乎懂得了江秋涼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說過,我是你的愛人。」江秋涼滑下最後一筆,指尖停留在凌先眠的掌心,「愛人有十二畫,所以我在這個遊戲設置了十一關。」

    一步之遙,是不甘,也是遺憾。

    「秋涼。」

    凌先眠突然叫他。

    江秋涼抬眼,琥珀色的眼睛裡棲息著廚房頂燈的亮光。

    「我沒有經歷過最後一關,但是我好像明白,自己進入這麼多次遊戲副本還能活著出來的原因了。」

    凌先眠苦笑道:「這麼低的存活率,疊加在一起,我一次又一次進入遊戲,除了救你的幾次,根本沒有受過傷。」

    微乎其微的存活概率抵不過壓抑的愛意。

    通關大佬,不過是造物者早有預謀的偏心而已。

    江秋涼望向窗外,里外的溫差讓窗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室外仍在下雪。

    這一幕很熟悉,讓江秋涼想到了不久之前。

    也是這樣的雪夜,這是在廚房,他想通了造瘋者遊戲的精髓,找到了隱藏在虛擬實境中的凌先眠。

    當時,凌先眠用刀抵住自己的喉嚨,問他為什麼不殺了自己,來驗證他的猜想。

    從頭到尾,他的威脅方式從來沒有危及過江秋涼。

    偏心,是行動中不自覺泄露出來的情感。

    「走吧,」江秋涼說道,「這是最後一個遊戲副本了,等結束這個副本,我們就能回家了。」

    不同於之前的一前一後,這次,他們並肩而行,一起走進了黑暗的甬道之中。

    在踏進甬道的同時,江秋涼若有所感,他回過頭。

    室外寒冷黑暗,室內溫暖明亮,如此割裂而虛偽的世界,最終迎來了告別的時刻。

    這是最後一眼,江秋涼說不上內心有如何的情感波動。

    這是他創造的世界,他卻感覺自己置身其中,像是陌生人一樣。

    忽然,他看見窗戶蒙著的水汽之上,緩緩出現了一道痕跡。

    那是一個非常淺淡的,用指尖畫出來的水印——

    玫瑰。

    在看見玫瑰簡筆畫的同時,江秋涼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認出了那朵玫瑰。

    那是他許久之前,在咖啡館裡等待許漾之時,隨手勾勒的那一朵玫瑰。

    每一根線條,每一絲弧度,甚至連末端承受不住滴下來的水珠,都和記憶中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不對。

    為什麼他之前畫在別處的玫瑰花,會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這裡?

    那是非常短暫的一眼。

    短暫到江秋涼以為自己的眼前出現了幻覺。

    江秋涼想要回去再看一眼,但是甬道的開關下一秒就在他的面前怦然閉合,四周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凌先眠沒有回頭,但是他察覺到了江秋涼的的不對勁。

    「怎麼了?」

    江秋涼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在想,這次是真的要結束了。」

    黑暗的甬道和上次進來的時候內部構造完全一模一樣,只是這次,在門關上以後,外壁上隱隱發出透亮的光,讓他們能夠看清這個甬道的全貌。

    晶瑩的,安靜的,牆壁在柔和地蠕動,像是連接著綿長的呼吸。

    地上堆砌著壘壘白骨,那些骷髏頭的眼睛齊刷刷對著走在通道里的人,像是怨懟,又像是膜拜。

    目之所及,都是白色。

    「到了快要進行記憶消除手術的那段時間,其實我的記憶已經陷入了完全的混亂之中。」江秋涼回憶道,「我想起了很多的人,又好像誰都沒有想起,我的記憶中,只剩下了這一片安靜的白色。」

    凌先眠抬頭,他漆黑的眼中,那些白色亮到刺眼。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白色?」

    「那是一種……」江秋涼想了想,「不是白玫瑰的那種白色,不是綿軟的山羊身上的白色,好像是,是有消毒水氣味的,醫院白色的牆壁,就像是現在這樣。」

    「是你噩夢的顏色嗎?」

    江秋涼搖頭:「噩夢是沒有顏色的。」

    「現實和虛幻之間的界限其實並不分明,其實一生中或多或少在某個時刻,你看向現實中存在的某樣東西,會覺得自己身處於幻境之中。」江秋涼說道,「每當望向這種白色的時候,我都會有這種感覺。」

    凌先眠伸手,他的指尖觸碰到了牆壁,柔軟停留在他的指腹上,很難讓他聯想到堅硬的白色牆壁。

    他收回手,若有所思地捻了捻自己的手指。

    江秋涼走著,想到了什麼,突然轉頭看向凌先眠。

    「我記得,22號精神病醫院的牆壁是白色的,紐厄爾醫院病房的牆壁原來也是白色的,後來有一天突然刷成了彩色。」

    凌先眠低頭看著江秋涼。

    「是你讓人刷的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江秋涼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這麼做?

    凌先眠回想起自己通過22號精神病醫院這條線索聯繫上許漾,許漾告訴他,江秋涼在紐厄爾醫院進行定期的治療,還有,他有無意中提到過,江秋涼不喜歡紐厄爾醫院牆壁的顏色,覺得白色太壓抑了。

    當天下午,凌先眠就讓人把紐厄爾醫院內的牆壁換了個顏色。

    當時,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個舉動,江秋涼和他已經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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