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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他與凌先眠錯身而過時,凌先眠抓住了他的手腕。
江秋涼冷冷地瞥向凌先眠。
「你要攔我?」
凌先眠恍若未聞,他把口袋裡剩下的一截紗布遞給江秋涼。
江秋涼沒有接。
「我是來幫你的。」
凌先眠強行抓住江秋涼正在流血的右手,快速將紗布纏繞在上面。
「走吧,他們在四樓。」
醫院的溫度很低,遠比外面要冷上許多,特別是越往上走,寒氣不加任何的掩飾,幾乎是涼到了骨子裡。
「雷切爾沒有告訴我們洛夫醫生在四樓的哪個房間,這裡就一定會有提示。」
江秋涼三步並成兩步踏上樓梯,指示牌橫在他們的眼前。
他沒有去看指示牌,而是低頭看向了自己腳下的地面。
台階上有斑駁的血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乾涸到呈現出了深深的黑褐色。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在何種情況下留下的,想必當時的狀況一定相當慘烈,因為血跡一路從台階的開始處,滴到了拐角,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
兩個人沿著血跡,一路走過去。
血跡滴得很不均勻,大概是滴著血的病人被推搡著,不願意前進,有時血滴能匯聚成一團,有時又隔得很遠,不過蜿蜿蜒蜒,居然還真湊出了一條指路標。
一路上,兩側的診室都關著,不過有幾間的燈光亮著。
這裡沒有一樓一般的寂靜。
第一間亮著燈的房間有腳步聲,那是兩個人的腳步聲,一個輕,一個重,不過很快,只剩下了那道沉重的腳步聲。
第二間亮著燈的腳步聲有類似於牙醫器械的雜音,那是讓人格外牙酸的噪音,隱約能聽見有人在嘟嘟囔囔說著些什麼,緊接著是一聲金屬落地的悶響。
第三間亮著燈的房間動靜格外的大,有人在超大聲地放著搖滾音樂,在音樂切換的幾秒鐘空隙里,房間裡傳來了類似於金屬摩擦骨骼的噪音。
第四件亮著燈的房間很安靜,透過半扇半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見有人影不斷從門口閃過,不過這間房間倒是很安靜,沒有腳步聲,沒有說話聲,甚至連呼吸聲也聽不見。
江秋涼沒有在任何一間面前停下腳步,這裡刻意製造出來的恐怖氛圍確實有些用力過猛,所有的細節都在營造一種此地不宜久留的第一感,就像是雷切爾話題的導向一樣生硬。
他的目標只有洛夫醫生所在的診室。
血跡滴滴答答,果然停在了某一間亮著燈的診室前面。
靠近那一扇的那一秒,江秋涼聽見了一聲奇怪的動靜。
那是一聲很輕的鋼琴聲。
儘管很輕,而且只存在了非常短暫的一秒,但是江秋涼確定,自己真的聽到了鋼琴琴鍵按下去的聲音。
那是D調的咪。
江秋涼掃了凌先眠一眼,就這一眼,他驗證了那道聲音根本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覺。
他貼近了門,很快,他又一次聽見了門內傳來了一聲很輕的樂聲。
D調的發。
江秋涼推門而入。
診室很大,相比於治療,這裡主要的功能是應該是囚禁。
鐵籠占據了診室一半的空間,鐵籠之外,近至書桌,遠至擺放藥瓶的架子,都相當的凌亂,地面散亂好幾張龍飛鳳舞的就診記錄表,和D區乾淨整潔的房間相比,這裡簡直難以下腳。
鐵籠裡面倒是很乾淨,不過這種乾淨大約是受到了現有條件的限制,因為鐵籠里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擺設。
晦暗的角落,依稀有個模糊的人影。
江秋涼踩著散亂在地上的紙張,直直走到鐵籠旁邊,停下了腳步。
他的身後,凌先眠隨手關上了門,外面的亮光被阻擋,室內僅有的懸掛在頭頂的燈泡在襯托之下顯得分外可笑。
江秋涼居高臨下俯視著縮在角落裡的那個人影。
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儘管洛夫醫生想要盡力維持一個中年學者應有的風度,但是籠中困獸的身份已經讓他失去了生而為人的自尊。
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囚中獸。
注視著這一幕,江秋涼沒有泄露出哪怕一點對於弱者應的同情,他就這麼面無表情的,在明處審視著洛夫醫生的輪廓。
這目光,仿佛在看砧板上一塊明碼標價的肉。
「你……終於來了。」
很簡單的四字開場白,尾音微微向下,是一聲融化在嘆息中的問候。
洛夫醫生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在黑暗中挪了一下身子,他身上似乎有陳年的傷口,這一下移動扯到了他的傷口,他發出了一聲沉痛的悶哼,很快又恢復到了原來的位置,原來的姿勢,貌似只有縮在那裡,才能讓他的疼痛減到最輕。
「嗯。」
江秋涼應了一聲,之後就沒有再吐出一個字,不過他的視線沒有挪開,甚至沒有分出其中的一眼看一下腳底正踩著的就診記錄表。
洛夫醫生沒有想到江秋涼就此陷入了沉默,在幾秒的安靜過後,他咳嗽了一聲。
「我等你很久了。」
「我知道。」
江秋涼的回答沒有猶豫,是在洛夫這一句話說出的下一秒回答的。
洛夫醫生略微驚異地掃了他一眼,混沌的眼中被燈泡照出了轉瞬即逝的光。
但是那道光很快又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