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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那究竟,是誰在這個遊戲裡復刻了他十一年前的臥室?
「它」?
僅憑目前的線索而言,這也只是江秋涼的猜想。
樓梯有兩個方向,一個是向上,一個是向下。
向上的那段轉角盡頭有燈光,明晃晃照在牆壁上,台階上有腳印的痕跡。
向下的那段完全是黑漆漆的,僅有的光線延伸到約莫一半的台階處,剩下的就是不見五指的未知。
樓上隱約有悉悉索索的響動,似乎有人在樓上走動。
江秋涼摸著扶手,往樓上的台階走了兩步,突然停住了腳步。
「不對,」江秋涼沉吟了幾秒,轉了個方向,「不能走這裡,去樓下。」
這是一種直覺,在被本能刺痛的瞬間,江秋涼突然明白自己會做出這個選擇的原因。
當烏合之眾被安東尼的一番高談闊論洗腦之後,他們會做出怎麼樣的選擇?
這是不言而喻的。
此時最安全的地方,不是混在瘋狂的人群之中,而是遠離人群。
即使人群的地方是黑暗的,是未知的,是危險的,也好過必然被千夫所指的結局。
有時候,人比怪物可怕多了。
江秋涼摸著扶手,順著台階一節節走下來。
光明和黑暗,是如此涇渭分明的界線,江秋涼能感覺到自己一點點沒入到黑暗之中,直到完全浸沒其中。
他強迫自己不要回頭,忘記身後的光明。
這是從跨過那條線,註定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這讓江秋涼想到了十九歲的生日,獨自踏上異國土地的自己,和這十一年中的凌先眠。
那一步,一旦踏出,就再也回不去了。
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自己和凌先眠可以回到十一年前的狀態,但是他的潛意識無數次告訴他殘忍的事實——那是不可能的。
所謂,哪怕拼接得再完美,也無法否認曾經破碎的事實。
江秋涼一節節踩下台階,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沉穩。
他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也能聽見身後凌先眠的腳步聲。
此刻,扶手不是他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繫。
江秋涼低下頭,在最初不適應的幾秒之後,他已經勉強能夠看清腳下的路了,儘管只是模糊的輪廓,卻也聊勝於無。
踩下最後一節台階,江秋涼站定。
眼前的畫面在黑暗中極其晦暗不清,若是摸黑前行難免狼狽。
應該會有燈吧?
江秋涼想著,正打算去牆邊摸索一番,卻聽凌先眠的腳步聲越過自己,走到了自己面前約莫三四步的地方,動作熟練而且自然地擰亮了一盞檯燈。
哦,原來不是在牆上,是在桌上。
這大概就是經歷了很多次同一個世界的好處了,起碼可以在重蹈覆轍時省掉不少力氣。
燈光不算多少明亮,對於適應黑暗的眼睛來說,霎那的光芒卻如同直視太陽一樣閃耀。
江秋涼伸手,用手指略擋住眼前的光亮。
奇怪的是,他從前指縫之間還會有極其明亮的光影,這次卻沒有。
江秋涼奇怪,移開了自己的手。
一隻骨節分明的,比他略大些的手擋住了他眼前的光。
左手無名指的戒指邊緣有晶瑩的光。
江秋涼:「……」
真的不至於如此嬌弱!
「適應了嗎?」
不知何時退到江秋涼身側的凌先眠開口,語氣中沒有江秋涼之前習慣的戲謔,他好像是在非常認真地問江秋涼這個問題,而江秋涼給他的答案,能夠直接影響到他舉著手的時間。
江秋涼:「……適應了。」
凌先眠慢慢撤下手,給了江秋涼一個恰到好處過渡的時間。
這下,江秋涼徹底看清了眼前的畫面。
小小的檯燈,哪怕是很高的瓦數,也是無法照亮整個遼闊的空間的。
這是一種幾乎是飛蛾撲火的反差。
江秋涼很難描述看清這裡後的第一感受。
他的迷茫甚至超過了後知後覺的震撼。
說實話,檯燈的光實在不夠給力,且不說燈泡太小,就說那根岌岌可危的,隔個小半分鐘閃一下,看起來隨時會歇菜的燈絲,都在加強這個環境的不確定性和不安感。
因為光線的緣故,大部分的角落都隱匿在幽暗之中。
黑暗像是柔軟而邪惡的液體,貪婪地窺視著光明中的一切。
但是這裡不是完全被惡魔占領的地方。
光線打在四周的玻璃上……是的,四面全部都是玻璃牆面,粼粼的水光在幽幽波動,仿佛具有不可否認的生命一樣。
除了藍色和黑色交織的水色,燈光還隱隱照到了玻璃的另一端,幽綠色的鱗片上。
不是一兩處,而是密密麻麻,悚人耳目的一片。
這裡是囚籠,關滿了人魚。
和江秋涼在樓上看見的那隻不一樣,這裡的人魚看上去基本上精神狀態都非常不好,它們病怏怏隨著水波漂浮著,面容看上去憔悴異常。
在燈光打在它們臉上的第一秒,它們臉上出現的不是對外來者侵入自己領地的憤怒,而是懦弱和畏懼。
有一半的人魚害怕地轉過了頭,把身體縮成一團,另一半用瑟縮的眼神小心翼翼打量著外來者,仿佛被主人發現偷了食物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