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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你呢?」凌先眠問他, 「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江秋涼沉吟片刻,似乎他已經很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不重要。」

    「你怕嗎?」

    凌先眠盯著他的眼睛,像是要剖析他的靈魂。

    「怕。」江秋涼坦言道,「但是我沒得選。」

    「這是一場避無可避的鴻門宴。」

    窗外冷風呼嘯,室內卻異常的暖和,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也是最後的平靜。

    「睡吧。」

    江秋涼掀開身側的被子,他抓過床頭櫃的藥瓶,機械的按照西格蒙德醫生的要求倒出相應數量的藥片,就著水咽了下去。

    「等睡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沒有再看凌先眠,而是側身縮進被子裡,蒙住整個頭。

    這是個不怎麼健康的睡姿,對江秋涼來說卻很有安全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江秋涼感覺到身側的床榻輕陷,凌先眠從身後抱住了他。

    凌先眠的頭搭在江秋涼的頸側,抱得很緊,呼吸撩在皮膚上,有著潮濕的溫度。

    「別怕,」江秋涼聽見凌先眠的聲音,「我再也不會讓你拋下我了。」

    江秋涼沒有動,他的眼睛睜得很大,一滴溫熱的液體從他的眼眶中溢了出來,濡濕了枕頭小小的一角。

    窗外傳來了悠長遙遠的鐘聲。

    即使被風吹得支離破碎,江秋涼依然能立刻辨認出來。

    那是遠方教堂的鐘聲。

    這一次,他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

    江秋涼是被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驚醒的。

    嗡嗡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在瞬間響徹耳膜,連帶著全身上下的骨骼都酸痛起來。

    江秋涼撐起身坐起來,他非常不喜歡這種強行被叫醒的感覺。

    特別還是以這種激烈的方式。

    「你待在這裡別動……」

    江秋涼聽見凌先眠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他睜開眼睛,眼前的畫面有些模糊,朦朧的,像是蒙著一層水汽,又像是籠罩著一片霧氣,總而言之,很不真實。

    凌先眠的後半句淹沒在震耳欲聾的警笛聲中。

    「啊?」

    凌先眠指了一下江秋涼,又指了一下原地,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一下門口——

    你待在這裡別動,我出去看看。

    江秋涼點頭,或許是因為剛剛甦醒的緣故,他覺得自己的頭很重,關節隨著他的動作咔咔作響。

    凌先眠離開的那一刻,江秋涼又抓住了凌先眠的袖子。

    凌先眠回頭,紅藍的警告燈照在他的臉上,稜角分明。

    「注意安全。」

    江秋涼對凌先眠大聲喊道,他不知道凌先眠有沒有聽清,只能看見凌先眠點了點頭,很快消失在了門口。

    無論是聲音還是畫面,都給江秋涼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勉強讓眼前的畫面稍微清楚了一些,捂住自己的耳朵,努力把自己從嘈雜的環境中剝離出來。

    這裡仍然是他的臥室,卻又有著明顯的不同。

    原本窗簾的位置是一大塊碩大的玻璃,從天花板一直連接到地面,第一眼看上去似乎是一塊純黑的玻璃,細看又能分辨出些許不對勁。

    那種黑不是純粹的黑,而是涌動的,有生命力的黑色,每一寸都在隨著時間變化。

    原本空寂的三面牆上近兩米的位置掛了一排警告燈,刺眼的紅光和藍光正從警告燈里噴射而出,滿溢在空曠的臥室里,壓得人呼吸不過來。

    江秋涼下床,穿上拖鞋,站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搖晃。

    天旋地轉。

    他記得凌先眠的囑託,沒有走向門口,而是走向了那原本屬於窗戶的一大塊玻璃。

    玻璃很乾淨,乾淨到清澈地倒映出人的影子,和滿牆刺眼的燈光。

    遠看不覺得,近看之下,外面的那一層黑色竟像是液體,泛出細碎的漣漪。

    江秋涼略靠近些,倒影中他自己的身影逐漸靠近。

    或許是光線的問題,倒影中的他很陌生,陌生到像是另一個人。

    江秋涼輕輕把手指點在玻璃上,和玻璃上的那個人指尖相觸。

    很冰。

    堅硬的。

    那是只一塊玻璃而已。

    光影流轉之間,隱約在玻璃上顯現出一個字母——

    「N」。

    江秋涼稍微安下心來,他在仔細打量倒影中的自己,想要從中尋覓出一點屬於自己的神態。

    突然,原本平靜的黑暗中竄出了一道影子,那不是江秋涼的倒影,那是截然不同的,屬於另一種生物的身影!

    「咚!」

    一聲沉悶的重響硬是劃破了震耳欲聾的警笛聲,切入江秋涼的耳膜中。

    它突然撲向江秋涼,隔著玻璃,江秋涼瞬間看清了它尖利的獠牙。

    森白的,鋒利的。

    朝著江秋涼的方向。

    那皮膚,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皮膚,在黑暗中有著幽綠色的光澤,似乎不是光滑平整的,而是鱗片狀的,略帶起伏的。它的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魚尾。

    原本江秋涼指尖指向的位置驟然出現了一隻腳蹼一樣的東西,尖利的爪正好刺向了江秋涼柔軟的食指指腹。

    江秋涼毫不懷疑,如果沒有這一層玻璃的保護,它一定能把自己抽經剝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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