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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如果浪費醫療資源是這裡的常態的話,」凌先眠的嗓音很冷,聽起來像是暴露在戶外冰冷的金屬,「我會考慮重新評估這家醫院的投資價值。」
妥協是必然的結果。
凌先眠的出院手續辦得很快,準確來說,他在辦完手續之前就離開了病房。
沒有人在乎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
之前嘰嘰喳喳圍著凌先眠的醫院高層正在焦頭爛額應付大門口的媒體,一時沒了聒噪的背景音,四周倒是多了些意外的安靜。
作為主治醫生,許恙也被抓去應付媒體了。
臨走前,一直站在主任身後的住院醫師捧著康乃馨攔住了兩個人,他的神色略顯猶豫,目光在凌先眠和江秋涼之間逡巡了三秒,轉向江秋涼。
「先生,這是醫院的一點心意。」
江秋涼沒接。
還是凌先眠上前,接過了那束花。
「多謝好意。」
江秋涼略詫異,在他的印象中,凌先眠不是這樣隨意接受他人好意的人。
電梯的下行平緩而寂靜。
從醫院的內部員工通道到隱蔽的後門,快到門口的時候,凌先眠拉住了江秋涼。
江秋涼以為凌先眠有什麼急事,當即停住了腳步。
下一秒,凌先眠的圍巾就被圍在了他的脖子上。
圍巾殘留著凌先眠的溫度,很暖和。
其實凌先眠穿得也不厚,他身上僅有一點厚度的大衣遺落在了遊戲裡,圍巾還是江秋涼出門前隨手從門口的衣架上抓的。
江秋涼伸出指尖,想要阻止凌先眠,結果被凌先眠順勢牽住了左手。
凌先眠注視著江秋涼。
他的瞳孔很黑,即使是仰視也給人不怒自威的寒意,但是此刻,他俯視著江秋涼,眼神很溫柔。
「外面冷,」凌先眠開口,有意無意撫摸著江秋涼戴著戒指的左手無名指,「別凍著了。」
不會。
他沒有這麼嬌貴。
江秋涼想要開口,又覺得這句解釋很沒有必要。
於是他把自己的小半張臉縮在毛茸茸的圍巾里,點了點頭。
或許是圍了圍巾太熱,江秋涼的耳朵尖有點燙,他努力把臉埋進圍巾,不讓凌先眠發現。
但是凌先眠應該是發現了的。
因為江秋涼聽見凌先眠很輕地笑了一聲。
很愉快的,也很罕見。
江秋涼瞪向凌先眠。
他果然在笑,那雙冷淡的眼眸中波光流轉。
江秋涼更生氣了。
凌先眠把康乃馨塞到江秋涼懷裡,順勢從他的口袋裡摸出車鑰匙。
「花給你,車我來開。」
江秋涼不稀罕,把花重新推到凌先眠那裡。
「請這位病人有點生病的自覺性,生病開車是非常危險的駕駛行為。」江秋涼嗆凌先眠,「而且這束花是別人送你的,又不是送我的,請戒掉借花獻佛的壞習慣。」
說著,江秋涼一把奪回了凌先眠掌心的車鑰匙,頭也不回地推開了後門。
「吃醋了?」
「沒有。」
不消幾步,凌先眠就趕上了江秋涼,他一隻手抱著花,一隻手攬住江秋涼,任由康乃馨的花瓣被風吹散,語氣愉快:「好,男朋友說什麼都對。」
「我說什麼都對?」
「嗯。」
「你剛剛看見了什麼?」
凌先眠用抱著康乃馨的手做了個發誓的手勢,摟著江秋涼的手臂反而更緊了些。
「什麼都沒看見。」
「那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凌先眠略加沉吟,「我的男朋友真的,非常,非常好看。」
風馬牛不相及。
江秋涼被凌先眠氣笑了。
「嗯?」凌先眠轉頭,搭在江秋涼肩頭的手掌上移,指尖去觸碰江秋涼的耳朵尖,「你不覺得嗎?」
「老了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凌先眠的嗓音如夜風拂過松林:「不,他在我眼裡永遠是最好看的。十八歲、二十八歲,到八十八歲、九十八歲,就算長滿皺紋,爬滿白髮,他在我眼裡還會像初見時一樣。」
江秋涼的腳步一頓。
這是一陣沒有來由的,從甜膩中流出來的傷感。
他的本能反應不是去看凌先眠,而是抬頭去看天空。
戶外仍舊是江秋涼從七樓望下去的樣子。
陰沉,呼嘯,略帶不安。
乾枯樹枝上僅存的幾片枯黃的葉片,在風中搖搖欲墜。
我要掉下去了。
江秋涼突然想。
邊上的凌先眠意氣風發,至少在這一刻,他褪去了所有在外人面前堅硬的外殼,江秋涼看不見他的殺伐,看不見他的戾氣,看不見他的稜角,他是世間最溫柔的存在,是江秋涼失而復得的愛人。
眼眶有些發酸,江秋涼屏住呼吸,用力把自己不知為何溢出的情緒重新塞回自己內心最深處陰暗的角落。
停車場的路不長,他按開了車門,手搭在門上。
他拉下了擋住自己小半張臉的圍巾,露出自己的下巴。
「我不信,要你用這一生來兌現這句話。」江秋涼呼出的白氣很快消散在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在此之前,當務之急是回家。上車吧,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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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