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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但是,這一刻,江秋涼卻覺得面前的凌先眠很陌生。

    「你到底是誰?」

    凌先眠的手指在江秋涼的面前交疊,他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手腕的弧度相當優美,和江秋涼不同,他的身上充滿了顯而易見的力量,相比於一個血肉之軀,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尊成列在美術館,被鎂光燈照射著的文藝複習時期的藝術品。

    「凌先眠,凌氏集團名義上和實際上的掌權者,數千億商業帝國的擁有者,造瘋者遊戲的締造者。」

    面對江秋涼的疑問,凌先眠沒有任何對正常人來說異樣的表現,他對待江秋涼的態度總是很溫和,但這種表現對於他本來就是不正常的體現。

    他說出自己的身份,仿佛在宴會上的個人介紹。

    江秋涼抿緊了嘴唇。

    「紐厄爾醫院對我來說,是名下比較微不足道的產業。我之所以選擇以此為切入點,大部分是為了自己的愛人,至於小部分……」凌先眠繼續說道,「我在大學獲得的是雙學位,嚴格意義上,我也是一名研究精神病學的醫生。」

    咔噠。

    有一條邏輯線在江秋涼眼前悄然閉合。

    江秋涼的手無意識搭在落滿了塵土的架子上,他突然明白過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疑問。

    為什麼紐厄爾醫院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進行會議。

    為什麼西格蒙德醫生會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講出自己的病情。

    為什麼凌先眠如此確信,許恙和西格蒙德醫生會在這個時候產生矛盾,而江秋涼作為當事人,正好可以以旁觀者的身份了解到過去的來龍去脈。

    答案很簡單。

    因為凌先眠來了。

    作為紐厄爾醫院背後最大的股東,他在長期的默不作聲以後毫無來由的出現,無疑會引起醫院高層的重視,或者說是,戒備和恐慌。

    他們會想,他來做什麼?為什麼現在來?他為什麼會來?

    凌先眠的學習背景肯定會讓他們把重心放在精神病科這一塊,然後他們會發現……

    有人把秘密手術這件事泄露出去了。

    他們當然知道是誰泄露的,但是凌先眠還在,為了在凌先眠面前裝樣子,他們也必須把許恙保下來。

    所以……

    西格蒙德醫生選擇講出來,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決定,而是所有醫院高層的決定。

    他們選擇拋下這個不知道何時會爆炸的炸彈,保住什麼更深的,不能為外人道也的秘密。

    凌先眠和許恙明知道這是他們的表演,還是將計就計,表演了一齣好戲。

    紐厄爾醫院到底隱藏著怎樣的陰謀,值得他們如此費盡心機?

    江秋涼想起西格蒙德醫生的笑臉,他第一次感覺,原來一個人笑起來,是可以如此不寒而慄。

    「你很聰明,」凌先眠斜靠在柜子上,他的重力點無聲從豎直移到了柜子上,「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出去以後該怎麼表現。」

    過去有關紐厄爾醫院的太多畫面從江秋涼的腦海中閃過,和剛剛接收到的信息撞擊在一起,支離破碎。

    江秋涼的腦海中實在太亂了,對於過去的顛覆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折磨。

    「它……」江秋涼這麼稱呼紐厄爾醫院,「它知道,我對這件事的了解嗎?」

    凌先眠搖頭:「目前沒有泄露出去,你那次去醫院留下的痕跡很乾淨。許恙是自己人,不會說出去的,監控錄像我已經全處理過了,你不用擔心。」

    「你的意思是讓我扮演一個旁觀者?」江秋涼說,「一個一無所知的角色?」

    「就目前而言,這個角色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凌先眠說,「在這件事上,我和許恙達成了難得的統一意見。」

    「對你們來說也是?」

    凌先眠點頭:「是的。」

    江秋涼點頭:「好的,我會這麼做的。」

    凌先眠很輕地笑了一下:「乖。」

    說著,凌先眠伸出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他只要伸手,就能碰到江秋涼,這個距離對於任何人來說,都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離。

    江秋涼沒有躲,在凌先眠靠近他的時候,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完全信任的姿態。

    凌先眠的手抬高,撣去江秋涼頭髮上落下的灰。

    他的目光平移,落在地下室的那把椅子上,麻繩和鐵鏈很刺眼。

    凌先眠很短暫地閉了一下眼睛。

    「對不起,」凌先眠的聲音很輕,落在江秋涼耳中卻很清晰,「那時,沒有在你的身邊。」

    江秋涼其實沒有多餘的情感。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現在即使有共情,這種情感也像是透過湖面去看月亮,朦朧的,不真實的,沒有重來這種說法,針扎過了,血流完了,傷口癒合,疤痕脫落,那就是這樣了,任何的情感疊加,都沒有意義可言。

    凌先眠的瞳孔中卻流淌著如此露骨的,不可名狀的痛苦,江秋涼驟然明白,其實,過去,是有某種含義的。

    「一定很疼吧。」

    不疼,一點也不疼。

    江秋涼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無法說出如此顯而易見的謊言。

    「嗯。」江秋涼點頭,卻笑起來,「都過去了。」

    凌先眠望著地下室的某個點,不知道在想什麼,江秋涼知道,他一定和自己在想同一個時間段發生過的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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