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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俯視,平視,到仰視。
永遠不起褶皺的褲子抵在骯髒的地板上,凌先眠絲毫不在乎,他的眸底映著江秋涼,忠貞而虔誠。
「我的榮幸。」
凌先眠伸出乾淨修長的手指,左手拿起落在地上的鐵鏈,右手握住了江秋涼的腳踝,把鐵鏈扣在江秋涼的腳踝上。
咔噠。
「你不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江秋涼俯視著凌先眠,說道。
此刻,凌先眠握著江秋涼的另一隻腳踝,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你不應該用陳述句來索取答案。」
凌先眠拽了兩下鐵鏈,金屬摩擦的雜音在地下室異常刺耳,他站起身,提著繩索的一端,繞到江秋涼的身後。
「那我應該用問句?」江秋涼問。
「乖。」
麻繩從身後纏過來,江秋涼能感受到凌先眠近在咫尺的呼吸,意外的,這個過程似乎拉得很長。
「你是故意的。」
「老毛病。」凌先眠故意嘆了一口氣,「不過你說的對,我是故意的。」
麻繩被拉緊,江秋涼的行動被完全限制住,在用力的那一刻,背脊嚴絲合縫貼在椅背上,他在恍惚之間看見自己身前站著一個人。
開始時,這個人長著江偵仲的臉。
再後來,那張臉扭曲變形,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
與此同時,凌先眠的聲音從江秋涼的頭頂傳來,沒有什麼溫度,像是冰冷的機械音。
「美國詩人艾米莉·狄金森說過一句話,我很喜歡……」
面前的人臉從虛影化作實體,靠近江秋涼,兩隻瞳孔直勾勾看著他。
「無需親臨幽室便能體味精神折磨,無需親臨暗宅,思想能帶你穿越置身其中。」
地下室,日日夜夜,無望,掙扎,陷入更深的絕望。
麻繩,鐵鏈,呼吸,堅硬,很遠處的光。
冰冷的,穿透靈魂的光。
你究竟在想什麼?你要我找到什麼答案?
「我很愛你,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愛你。」
有一個聲音在虛空中盤旋,江秋涼感覺到這個椅子原來的主人,那個不屬於他的身體從骨髓中感覺到的寒冷。
「不,你不愛我。」
「我當然愛你,」悲憫的目光注視著他,像是仁慈的神,「如果我都不愛你,還有誰愛你呢?」
寒冷,飢餓,乾渴。
他需要水,哪怕只有一滴。
「我想,你已經想清楚你的答案了。」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僅是一個音節,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你會丟下我嗎?」
「不會。」那個聲音說,「我永遠,永遠不會丟下你。」
甘甜的水是賞賜,是神明對愚蠢的世人無私的愛意,這對於神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是足以讓弱小的人銘記一輩子了。
愛,愛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重要嗎?重要的是答案,還是回答這個問題的人?
「你說過,你不會丟下我的。」不是那個聲音,是原本回答的人,這次,角色轉化。
「我沒有丟下你。」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必須做出這個決定。」
什麼決定?
江秋涼皺眉,他感覺到坐在椅子上的人也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我不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你只要知道,我做出這些犧牲,都是為了你好。」
真的是為了我好嗎?
江秋涼聽見這個身體的主人問,但是這個人沒有開口。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我會陪著你,就像曾經承諾的一樣。」
「好。」
血,從身體裡流出來了。頭髮,保留著臨死前的光澤。皮膚,瓷質的皮膚。
呼吸,溫度,這些都不重要。
他就像他承諾的那樣,永生了。
他會一直陪在身邊,永遠不會離開她,她永遠,永遠擁有了他。
他,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畢竟,是他教會了她。
時間,墮落,愛欲,鑰匙和鎖。
不過,什麼是永遠呢?
「騙子!騙子!」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劃破了平靜的過往,相框被狠狠摔在地上,砸碎了眼前的畫面。
江秋涼驟然睜眼,他的視線落在角落一處不起眼的相框上。
照片裡的小女孩羞澀地看著鏡頭,她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團,像是一隻毛茸茸的雪娃娃。
是安娜。
江秋涼下意識握緊了手指,掌心傳來輕微的摩擦感,他低下頭,對上了那把瑞典軍刀。
這時,他發現麻繩被凌先眠綁的很緊,但是即使這樣,麻繩上的血跡也無法和身體吻合在一起,腳縮在鐵鏈里,顯得很侷促,他感覺到了明顯的不適。
可是過往裡,被綁在椅子上的人卻沒有這種感受。
這意味著,那個人的體格很嬌小。
嬌小。
江秋涼想到了一個人。
或許說,他不確定是不是人。
電光石火之間,有一個可能性浮上了江秋涼的腦海,像是烏雲密閉的天空中一閃而過的閃電,憑空劈裂了沉寂在黑暗中的天地萬物,又像是在無數個夜晚,在一陣腳步聲之後,突然亮起來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