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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23:50:45 作者: 不官
    江秋涼說不出一個字。

    地下室昏暗的燈光下, 男人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像是在看一隻瀕死的幼獸,憐憫而廉價。

    「我討厭不聽從命令的人, 」男人走到江秋涼麵前, 赫然是江偵仲的臉, 「這種人很喜歡自作聰明,看似機智, 實則愚蠢至極。」

    江秋涼漠然地注視著他, 看著他應酬於觥籌交錯之間, 那張在璀璨燈光下氣定神閒的臉在他的眼前扭曲變形。

    真應該用攝像機拍下來, 江秋涼想。

    「服從是刻進骨子裡的奴性,你想要標新立異, 和沒有抽過煙的小孩子嘗試抽菸沒有什麼區別,沒關係的,爸爸是個很寬宏的人,會原諒你的。」江偵仲的表情有些遺憾,「不過作為長輩,糾正小輩的錯誤也是常理之中,畢竟是個人就會走彎路,你說對不對?」

    江秋涼終於開口,他的字句近乎是從喉間擠出來的:「你不是我爸。」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偵仲像是聽說了一個笑話,笑彎了腰,捧場地鼓掌,抬起身時,臉上卻分明笑意全無,「叛逆期,可以理解。」

    「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江秋涼冷冷開口,他的聲音就像是浸泡在冰水裡,在地下室里迴蕩,「像你殺了我媽一樣。」

    「好啊,我拭目以待。」江偵仲無所謂道,「不過很遺憾地告訴你,你現在還不具備這個能力,倒是我,殺了你就像是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但是我不會殺了你,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很愛你。」

    「愛?」江秋涼挑眉,「你懂這個詞的含義嗎?」

    「當然。」江偵仲走過滿地破碎的酒瓶碎片,隨意靠在桌前,「我愛過很多人,不過這都是短時間的情感。我也愛過你媽媽,她是一個美人,當年確實很有魅力,我真切地愛過她一段時間,不過你也懂的,人嘛,不可能在另一個人身上浪費很多時間的。」

    江秋涼低著頭,過度的體力透支讓他的每一根手指都是疲憊的,所有的感官像是潮水般退去。

    「你和她很像,一樣的靠著皮囊吸引目光,一樣的自作聰明,一樣的自作多情,一樣的單純,或者說,是愚蠢至極。」江偵仲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江秋涼,「你是不是真以為,姓凌的那個小子是真的愛你啊?」

    江秋涼抿起唇,用力的地方壓出了一條死板的直線,邊緣滲出些許蒼白。

    「哦,你這個年紀,相信愛情是堅不可摧的,特別是不為世俗所認可的愛情,是很時髦的觀點。」江偵仲的手交疊在胸前,眼中閃爍著猛獸遇到獵物時,特有的嗜血的光芒,「畢竟,他裝的確實挺像的。」

    江秋涼死死盯著江偵仲,琥珀色的瞳孔盛在布滿了血絲的眼白中,像是一塊寶石落在破碎的瓷盤中。

    如果目光能殺人,江偵仲已經被江秋涼的視線切割得血肉模糊了。

    江偵仲拉開書桌的抽屜,江秋涼知道,這把抽屜里放著一把槍,就當他以為江偵仲又要拿槍對著他的時候,只見江偵仲的手指掠過黑漆漆的槍,從槍的邊上拿起一個輕飄飄的文件袋。

    「很遺憾,」江偵仲慢慢解開了文件袋上纏著的密封線,「是時候讓你知道殘忍的真相了,畢竟沉溺於夢想一會是及時行樂,過度沉溺就不好了。你要知道真正為你好的人是誰,才知道你真正應該聽誰的話。」

    幾張枯燥的A4紙被展示在江秋涼的面前。

    江秋涼偏開頭,不去看上面的內容。

    下一秒,他的下巴就被活生生卡住了,江偵仲用力握住他的下巴,指甲掐進他的皮膚,很痛。

    江秋涼本能反抗,於此同時,上面彩色的照片猝不及防衝進了他的視網膜。

    那是酒吧特有的昏暗環境,不是比爾的酒吧,氣氛卻大同小異,照片呈現一個偷拍的角度,應該是用紐扣之類容易偽裝的小型偷拍設備拍攝的,小半的鏡頭被右下角的一個玻璃杯遮住,但是依舊不影響大概的畫面。

    照片裡,凌先眠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襯衫,袖子鬆散挽到小臂的位置,酒吧五彩的燈光映照在他的衣服上,顯出幾分紙醉金迷的頹廢感。

    他合著眼,頭靠在沙發上,姿勢愜意而放鬆。

    在他的身邊,一個男人側過身,姿態恭順,他貼在凌先眠的耳邊,這個距離已經超過了人與人之間正常的社交距離,男人的手放在凌先眠的襯衣上,似乎正在解開,或者扣上第二顆扣子。

    這是個非常曖昧的姿勢,男人幾乎大半個身體靠在凌先眠身上,而凌先眠沒有反抗,甚至沒有睜眼,這是一個完全信任,或者放任的態度。

    江秋涼的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他之所以產生這種反應,不是因為兩人之間的距離,而是貼近凌先眠的這個男人——

    江秋涼是見過的。

    在比爾的酒吧,這個人曾經對著凌先眠舉杯示意。

    「你認識他,」江偵仲幾乎瞬間捕捉到江秋涼一閃而過的愕然,「是的,你馬上會給自己找藉口,這是他在國內生意上的朋友,一張照片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但是很抱歉,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和地點可能都和你預想的不太一樣。」

    下一張照片赫然就是照片的參數。

    時間是凌先眠在國內的前一年,地點顯示在美國。

    「讓我猜猜凌先眠是怎麼和你說的,」江偵仲視線落在天花板的某一處,「一位朋友?一個生意上的夥伴?什麼朋友會跟著他來國內,又這麼碰巧碰上了,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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